東門怒既不將此事放在心上,臉色便和緩了不少,他看了五戍士一眼,道:“這幾日周遭還有什麼異常沒有?”
五戍士依次搖了搖頭,道:“托莊主的福,一切如常。”在他們的印象中,莊主東門怒最愛聽的四個字,就是“一切如常”了。
果然,滿意的笑容自東門怒的臉上洋溢開了,隨即他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
看這情形,東門怒接下來要說的一定是“今日有些勞累,需回笑苑暫作休憩”,五戍士知道笑苑中有東門怒四位美夫人,回到笑苑,其實未必能得休憩。
齊在忽然有些不合時宜地道:“屬下有一事忘了稟報莊主。”
東門怒的笑容僵硬了些,“哦”了一聲,示意齊在說下去。
“兩眼泉的幾個獵戶昨天前來山莊,他們說今年恐怕不能準時將獸皮送來,請莊主準許他們延緩一些時日。”
東門怒有些不悅地道:“為什麼?”
“據這幾個獵戶說,他們每年的獸皮都由一個叫‘南伯’的老者為他們鞣製,而兩天前他們突然發現此老已不知去向。”齊在稟道。
“突然不知去向?”
東門怒把自己深埋在虎皮交椅中的身子挺直了些,自言自語般將齊在的話重複了一遍。
東門怒似乎不願在他的勢力範圍內出現“突然”二字,他所希望的是“一切如常”,所以他的眉頭擰了起來,沉吟片刻,對齊在道:“你去查一查此人為何會突然離去。”
齊在恭然應是。
東門怒又補充了一句:“今日便去。”
齊在再一次應是。
在高辛等人看來,莊主此舉未免小題大做,過於小心翼翼。就算“兩眼泉”不把獸皮送來也無關大局,何況他們隻是要延續一些時日而已。
當然,眾人也沒有必要勸止東門怒這一決定。
東門怒環視眾人一眼,說了一句眾人再熟悉不過的話:“我需暫且回笑苑歇息一陣子,莊中大小事宜,你們多操心些。”
隨後便在兩個少年仆從的陪同下,離開議事堂,向笑苑而去。
五戍士中除齊在需前往“兩眼泉”查探外,其他四人便也各自散開了。稷下山莊的日子一直就是在這種平淡中度過,也幸虧東門怒喜歡捕風捉影,格外小心翼翼,似乎唯恐出什麼差錯,否則五戍士的日子將會過得更為乏味。
東門怒不疾不徐地向笑苑走去,兩個少年在他一前一後。
笑苑很美,哪怕是在秋日,它也幽美依舊,讓人一旦步入其中,心神就會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但這一次東門怒進入笑苑後,他非但沒有心神放鬆,反而一下子變得高度緊張。立時止住不緊不慢的腳步,身板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刀,本是遊離不定、昏昏如夢如睡的雙眼倏然變得格外精亮,驟然收縮的瞳孔亮如刀之寒刃。
沒有其他任何更多的舉動,但刹那間東門怒竟像是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跟隨在他身後的那名少年固然因東門怒的止步而止住身形,連走在東門怒身前的少年也突然感到某種異常,盡管他既沒有聽到異響,此時也沒有看到東門怒的異常反應,但此少年仍是條件反射般站定,並轉過身來,向他的主人望去。
東門怒的目光由左側丈許遠的地方迅速收回,轉而投向正前方,越過那少年的頭頂,望著遠方不可知的地方,緩聲道:“你們先到三夫人那邊等著,我想一個人在苑中走走,記住,不要告訴三夫人我已回到笑苑。”
兩少年對莊主此舉雖然頗感意外,但仍是恭順地依言離去。
少年人好奇的天性使其中一名少年在離去前忍不住向方才東門怒的目光曾停留過的地方看了一眼——那兒有一棵朱槿,上麵停著一隻淡黃色的蝴蝶,僅此而已,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兩少年滿腹疑慮地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曾留意到那棵朱槿以及朱槿上停著的那隻蝴蝶的少年心頭忽然一動,猛地似想起了什麼,不由低低地“啊”了一聲。
他的同伴一驚,惑然道:“什麼事?”
“……沒什麼。”他若無其事地道。他沒有說出實話,事實上他之所以突然驚呼,是因為他無意中想到任何一種蝴蝶在靜止時都是並攏雙翅豎起的,但方才他所見到的停在朱槿上的那隻蝴蝶卻顯然是平展開雙翅!
他是一個細心的人,否則也不會被東門怒留在身邊,不過這一次卻是因為東門怒的異常舉止才使他會對一隻蝴蝶也如此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