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後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漫天星鬥,怔了怔神後,尹歡倏然翻身坐起,便看到了與他相距不過一丈遠的地方有一人盤膝而坐,正麵對著他。此人全身上下皆罩著一襲灰褐色的衣袍,在大麵積的灰褐色中,又毫無規則地分布著一些綠色的圓點,灰色與綠色相映襯,顯得十分奇異,所幸有夜色掩飾,總算不至於太刺眼奪目。
此人的頭小頸短,乍一看仿佛他的腦袋與軀幹是直接連成一體的,中間並無脖子相連,與他肥大的胸腹部相比,他的頭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胸腹向前高高凸起,使之幾近一個圓球,偏偏他的雙手雙腳又瘦又長,與其軀幹顯得那麼不相稱,以至於會使人感到他的四肢並非由軀體直接生長出來的,而是硬生生地強加其上的。又瘦又長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肥大的腹前,又瘦又長的雙腳交互盤著壓在地上,頗顯怪異。
但尹歡卻一點好笑的感覺也沒有,當他看到對方的同時,對方也正好在望著他,四目相碰遇,尹歡的心頭竟不由一陣狂跳!雖是在夜色中,視線模糊,但他仍感到對方的目光眼神極亮,就像是要一下子洞穿一切靈魂般。
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尹歡定了定神,開口道:“是……你救了我?”
那模樣古怪的人微微點頭,由於他的脖子太短,這一動作便很不明顯,看上去就像隻是將肩部以上的部位向前傾了傾。
“多謝救命之恩。”尹歡站起身來,向那人施了一禮,但他的神色卻很淡漠,並無明顯的欣喜感激之情,而且其淡漠神情讓人感到他對那模樣怪異之人為何要救他等諸多疑問都沒有興趣。
這與他先前在即將亡於歌舒長空之手時的絕望豈非有些矛盾?
“尹歡,你是否覺得自己的武功已永遠無法達到超越歌舒長空的境界,所以對能幸存下來毫無感覺?”那人終於開口了,其聲音如他的容貌體型一樣奇特,仿佛金屬質地鏘然有聲,由說話聲根本分辨不出此人的年齡。
尹歡的眼中閃過驚疑之色,他既驚訝於此人對自己與歌舒長空的了解,也驚訝於他竟準確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可謂是一語而中——尹歡之所以沒有欣喜感,的確是因為歌舒長空所施展的“無窮太極”境界太可怕了,以至於他感到自己永遠也無法超越歌舒長空!這種悲觀的感覺,在此之前他從未有過。
此時尹歡的驚訝之情顯然也沒有逃過那人的目光,他嘿嘿一笑,道:“若是我能將歌舒長空擒來任你宰割,你當如何?”
尹歡一怔,沒有直接回答。他之所以有所猶豫,是在想此人既然能夠將自己從乘風宮救出,必有驚世駭俗的武學修為,或許擊敗歌舒長空對此人來說,頗有成功的把握,而自己根本不認識此人,他將自己救出必有目的,那麼其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今日的我已一無所有,隱鳳穀也已成空穀,以此人的修為,必在我之上,否則就無法將我從歌舒長空的攻擊下救出,那麼對他而言,我還會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值得他這麼做?”
雖有所顧忌,但強烈的報仇願望終於還是占了上風,尹歡最終下定決心道:“隻要能殺了歌舒長空,我願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那人反問道。
尹歡一陣沉默,他也自知這種回答的確有些輕率。
就在他心生不安,不知是不是應當再度強調重複自己的話時,對方卻哈哈一笑,道:“你不必許下這麼大的承諾,我隻要你為我做一件事,而且為示公允,我還願將我的武學傳授於你。”
他最後一句話實在是大出尹歡的意料之外,一時間倒不知該說什麼好。
“隻要你答應,休說明日歌舒長空就可以授命於你劍下,就算讓他暫保性命,日後憑我所傳武學,你也足可擊敗他!”那人繼續道。
尹歡望著眼前模樣奇異、來曆神秘的人物,對他所說的一切,不知是應信還是不信。不過,即使對方不提出要將武學傳於他,尹歡也已應承可以為對方“做任何事”,那麼此時他更沒有理由拒絕。
但尹歡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似乎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對方的他忽然出其不意地道:“若是我不答應你所提出的要求,又當如何?”
“你不能不答應。我從不輕易讓他人看見的真麵目,能看見我真麵目的人隻有兩種人,一種是與我有共同利益的人,另一種人就是——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