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做過一件像樣的事嗎?那麼大的人還那麼小孩子氣!出去肯定做不了什麼事。」
「哪有做父母的會看不起自己的小孩,我受不了這個家了,我走,賺不到錢我就不回來了。」
拿起行李包,文凡摔門而出,一肚子火地直衝到大街上。這樣的吵架在這個普通的家庭裏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在小城鎮的街燈下,他氣沖沖含著眼淚粗暴地行走著,滿臉的無辜和滿腔煩惱的情緒。
畢業後的他被家人安排進所謂的「國家單位」,看似仕途坦然,前途一片光明。在報到的第一天,屁股還沒有坐下,文凡就撥通了媽媽的電話,一頓埋怨後想要馬上走人。媽媽安撫他:你隻是第一天去,你都不了解裏麵到底會是怎麼樣,做做看,說不定以後你會喜歡上呢!然而,麵對著單位裏那一套套看得到看不到的規則,看著中年的同事,聽著他們訴說官場上的風雲史;他仿佛看到十年後的自己。雖然不情願呆下去,可毫無社會經歷的他,最終選擇聽從家人的安排。不懂人情世故,不會看領導眼色行事,拿著底層員工少到可憐的工資。曾經有好幾次因為同學聚會還要伸手和家人拿錢過生活,對於已經畢業在外血氣方剛的他是多麼的諷刺。這樣尷尬的情況讓他一心想著出去做點事業,不甘願在這枯燥而複雜的群體裏麵生存下去。
因為工作問題和家人爭吵了三年,在三年不情願的工作中,麵對著私人企業工作的同學工資不停提升的刺激下,他多次和家人吵架,不理解父母所謂的穩定生活;一份連自己都養不飽的工作談何穩定。他再也按捺不住嚮往外麵自由的空氣,沒有家人監視著得空間。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好在家人麵前抬起頭來做人——他選擇了辭職——在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他辭職回家了,就在剛剛走進家門口,連大廳都還沒有走進去、卻又因為這樣的事情再次吵了起來,結果流落街頭。
看著自己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小城鎮,看著路邊那熟悉的小吃攤,已經更換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廣告牌,霓虹燈下車流不息的道路上不會有人願意去理解什麼叫悲傷。他仰望著星空,淚水隨著眼角滑落到耳朵裏。無一技之長,麵對著未知的社會,不知道失去了家人保護的生活會是怎麼樣,那麼一刻他心有顧慮。咕嚕一聲,一個下午的車程才剛剛到家,7個多小時還沒有進食的肚子開始發出飢餓的信號。他步履蹣跚地來到一家大排檔,活像一副行屍走肉。看著一個一個熟悉而很久未見的菜名,他毫無猶豫的點了份家鄉特產,在外麵生活那麼久,最懷念的莫過於家鄉的味道。
在肚子咕嚕咕嚕的節奏聲中,香噴噴還冒著煙的「冬節鴿」送到了他麵前,飢餓難耐,一頓狼吞虎嚥地掃蕩,他又點了一份。從一碗小小的「冬節鴿」可以感受到家鄉的物價近幾年攀升了不少,小時候5塊錢吃到肚子撐的「冬節鴿」;今天10塊一碗還感覺意猶未盡。
在等待第二份美食到來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文凡,是你嗎?」
在小城裡這不奇怪,隨便出去走走都可以碰到幾個熟人,就連打架都要先自報門號,表親戚打架時常會這麼莫名的發生了,所以年輕人心裡都明白,打架就必須在當場往死裡打,不然事後一定又是誰家的孩子——不是認識的人,就是親戚來的——最後就那麼不了了事了。
話音剛落,文凡回頭看去,站在眼前的是初中的同學——林紹興。這個從小就愛搗蛋的同學,曾經還因為對文凡的惡作劇倆人狠狠地幹了一架,那一架沒有讓他們變成敵人卻變成了好朋友,男孩間的打鬧就是這麼充滿暴力的情感。
「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在廣州當「官」嗎?現在是衣錦還鄉還是秘密下基層做探訪!」
紹興開玩笑式的調侃就像當頭棒一樣,一棒打得讓文凡語塞了。
「好啦,你們可以坐下來再慢慢敘舊可以嗎?」
站在紹興旁邊的是他哥哥——林紹業。那高大的身影,還是那個當年熱愛足球的大哥哥形象。三人坐了下來,看到文凡滿臉油光,紹業哥問道:
「文凡你剛剛到家嗎?」
「是啊,你怎麼知道?」
「看你滿臉油光,旁邊還放個行李包,都這麼晚了還沒有吃飯,不是剛剛到家你也不會無聊到拿個行李包出來吃東西吧?」
紹興看著文凡一臉的無奈,在過去多少也聽文凡說過自己在外的生活如何不如意,他很自然地問他:
「你該不會又和家人吵架了吧?」
「啊!別說了,剛剛走進家門,客廳都還沒有進。我隻是說我辭職了,我爸媽就一驚一乍地開罵了。本來坐了那麼久的車人已經很累,你說我還能好好和他們說話嗎!不過算了,辭職時就估計到這樣的結果。」
「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不知道,其實認真想想還滿害怕的,社會那麼現實我出去可以做什麼?」
「所以說你們年輕人做事太衝動,父母都是為自己子女好的,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你應該和父母多溝通。家人嘛,再怎麼吵還是關心著你的。」
像紹業哥這樣話在文凡的耳朵邊已經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以至於都有這句話的耳蟲定居在文凡耳朵裏麵。看著紹業哥,他才想起,這個從小就很喜歡踢足球的陽光大哥,當年不就是棄政從商嗎,他不安的內心像是找到了明燈,從心底發出一種仰慕般的電流直流到兩眼發亮的眼神裡,他期盼又憂心地問道:
「是了,紹業哥,你以前不是當兵嗎?怎麼後來跑去做生意了?」
「啊!陳年往事啦。那時年少無知,以為聽話和吃苦就可以當個好兵。當新兵那時,每天鍛煉後回宿舍還要被老兵欺負,說那是什麼狗屁傳統。要我們唱歌,裝瘋賣傻的,一個不開心就用打得,什麼拳打腳踢,皮鞭木棍都用了。其實說到底不就是他們被老兵欺負了,在把氣撒在我們新兵身上,感覺就像冤冤相報何時了。不過在部隊時,吃住用都免費的,還有工資拿。在這和平年代像我們那邊的小部隊基本沒什麼大任務,最多過年過節去車站廣場之類的地方維持一下秩序,說實在的不比外麵差。可軍隊的新兵生活剛剛開始熬了過去,大家都競相留隊,留隊不就為了在部隊能有更好的前途。本來以為留隊是那些優秀的兵才有的機會,我就拚命練習,領導安排的事每樣都高效率、高標準的完成了。結果最後留隊的都是那些高幹子弟!你說我這樣沒錢沒關係的在那還混得下去嗎!所以後來就複員回家,本來在我們這小城鎮是安排了個單位給我去的,可我在部隊時已經看透政府的那一套方式,所以我選擇拿退伍金去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