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城中忽然升起許多紅顏六色的花朵。千萬條五彩繽紛的細線在夜空中一閃而逝,如此絢爛美麗,超過沙子所能名狀的任何景致。
她癡癡地看著夜空之中一閃而逝的花朵,問道:“那是什麼?”
安開陽回答:“那是由最高級的巫術自火中提取的火之魂魄,因為這些花朵是在煙中產生,又在煙中消逝,因而被巫師稱為煙花。隻可惜這種花束雖然美麗,卻生命短暫,隻能存活於一彈指間。”
煙花!沙子隱隱聽見自城中傳來的歡聲笑話,她說:“他們在慶祝什麼?”
安開陽凝視著沙子,一字一字道:“他們在慶祝大王的婚事,大王今晚和馮小姐結婚了。他們也在慶祝大王終於與馮大將軍重歸於好,馮將軍全心擁戴大王,國泰民安。”
大婚了,這麼快!
忍了忍,淚水還是悄然湧了出來,或許沙子是長生唯一的障礙吧!如今障礙已除,他便再無顧慮了。
開陽注視著星光下流淚的雙眼,問道:“你恨他嗎?”
沙子搖搖頭,又點點頭。若說一點也不恨是不可能的,畢竟是曾經互相許下諾言絕不傷害對方,連性命都可交托的人。結果,還不是為了保全自己,終於選擇了傷害對方。
她咬了咬牙,低低地道:“我恨他!”
開陽卻看見她眼底那一抹淒楚,他想大哥用盡心機,設下許多圈套,無非是想激發出沙子心底最深切的痛恨。大哥一直相信隻有恨的力量才無比強大,才能讓沙子做出非人可及的偉業。
可是他卻並不讚同。他選擇不置一詞,因他曾經答應過大哥,要按著他的想法,陪伴沙子,直到她破繭而出,羽化成蝶。他不會違背與大哥之間的約定,但也不會再激化沙子的仇恨,讓命運決定和安排一切吧!
後來開陽問沙子,“你想去哪裏?樓蘭是回不去了。”
沙子想了半晌,自己也不知能去哪裏。她忽然想到**公主的手劄,公主最後的歸宿是烏孫嗎?
她便道:“我們去烏孫吧!”
開陽心裏一動,她竟會想到去烏孫,難道是安家人特有的心靈相通嗎!
他笑道:“好!那我們就去烏孫。”他吹了聲口哨,兩匹馬兒從沙丘後奔了出來,他道:“你會騎馬嗎?”
沙子搖了搖頭,不過她立刻便道:“不會就學,沒有什麼事能夠難倒我。”
開陽點頭不語,這女孩子果然是不同凡響的。
忽見月下一騎遠遠奔來,安開陽皺眉看著那匹馬。馬兒馳近,沙子認出,騎在馬上的竟是喜兒。
喜兒奔到近前,從馬上一躍而下,自背後解下一個長長的包裹。他將包裹送到沙子麵前道:“公主,這是繞梁琴,我覺得你不能失去它。”
沙子接過琴,很想問喜兒如何會知道她沒有死,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喜兒不是普通人,問了也是白問。她將琴背在自己身後,“謝謝你。”
沙子笨手笨腳地爬上馬背,這是沙子第一次騎馬,她卻一點也不怕,學著別人的樣子一拍馬臀,向著西方的沙漠奔去。
安開陽一躍上馬,跟在沙子身後。
喜兒看著他們的背影越來越小,忽然大聲叫道:“沙子,我一直沒有忘記過你的恩情。這十二年來,我一直記得隻有你保護過我,救過我。”
風沙之中,沙子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似乎向他揮了揮手,轉眼之間,他們便成了沙漠中的兩粒微不足道的沙。
沙子雖然微不足道,無邊無際的沙漠卻是由一粒一粒沙組成的。
喜兒長長籲了口氣,抬頭向天。一顆流星倏然離去,他想,一切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