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2 / 2)

後來聽別人你一言我一句,才知道,大伯的債主開來一卡車人,找大伯還錢。雙方話不投機,就大打出手。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為何要挑這個日子,這不是讓外公在離家的路上都不安息嗎?大伯四處欠的爛帳實在太多了,他為了躲帳常年不回家,這次回家是難得的一次。

說起來,大伯也有輝煌的創業史。八十年代末,迎著改革開放的浪潮,大伯外出打工,憑借熱血膽識,白手起家,做了包工頭,發了財,成為村子裏最早富起來的人。可是後來,因為有了錢,他好賭成性,整日沉浸其中,荒廢包工,生意一落千丈,反倒欠了一屁股債。大伯母管不了他,隻能順著他。這些並沒有改變大伯好賭的惡習,他已經輸得一敗塗地,無法翻身,無心重新開始,隻能到處借錢,繼續沉迷賭博,如今一貧如洗,才有了昨晚那場可怕的鬧劇。

第二天,我沒有見到大伯的身影。問母親才知道,大伯躺在床上起不來,因為沒錢還帳,昨晚被債主打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疼得不能動彈。母親說,這下他總該重新做人,老老實實的掙點錢了。

那一刻,大伯跟我們,那段已消失在不知名歲月裏的往事,在眼前飄忽搖蕩。

大伯騰達的過往日子裏,大伯一家人跟我家走動頻繁,關係親近。在我幾歲時,大伯攜帶相機到我家,一起去村郊照相。那張我五歲時的照片,我還一直珍藏。我站在綠油油的田地裏,穿著綠色軍裝,戴著玻璃項鏈,雙手叉腰,眼睛定定的看著前方,神情自然,仿佛全世界都與我無關似的,這個圖象將永遠定格,成為情感方舟漂浮在空乏生活裏永恒的回憶。

事實上也是如此,人的一生,就像是走在煙霧蒙蒙的雨中,身邊匆忙奔跑的人們,誰都與自己無關,除了給自己送傘、遮風避雨的人,或者因為偶然邂逅,樂意把傘下的空間騰出一半給我,一起走完旅程的人。生命裏太多的過客,無論是朝夕相處,還是萍水相逢,人與人隨時隨地的分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隻有自己才能成為自己的依靠與寄托。

麵對生命前進的車輪,不甘落後就必須上車,學會遺忘,拋棄過去,才能一身輕鬆的擠上車,而我向來有念舊情節,常常懷舊,或許這就是我徘徊不前的借口吧。

人口密集地段,隨手一抓便是個高校畢業生。一所高校每年向社會輸出的大學生,就像從那火山口噴發出的岩漿,熔岩熾熱的紅色,仿佛畢業生步入社會前,滿腔激烈的心,岩石不情願的從山口不斷向山下滾落,是畢業生出身社會後的摸爬滾打,無數的岩漿,哪裏才有他們的安身之所?不要忘了,這些岩漿是經過高溫清洗的,不是一般的岩石。可惜的是,少許岩石盤踞山頂,少許艱難的定身山腰,更多的因為沒有居身之所,最終要掉落山崖,與山底的燧石一起,仰望山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