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在賈母身邊的坐墊上跺著腳,小手揮著,口中喃喃道:“我要吃那個。”玻璃把那一碟子糕點取來,笑著奉到寶玉的麵前。寶玉拿了一塊,小口小口地吃著。賈母笑著看著寶玉道:“再過幾年,我們的寶玉也要娶媳婦嘍。”寶玉忽然說道:“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
賈母一聽這話,笑得何不攏嘴,把寶玉抱進懷裏道:“這小東西真是古怪。”賈赦正在喝茶,一口茶全噴了出來,擦了擦嘴角的水,笑得:“這話實在是有趣。”邢夫人掏出帕子,替賈赦擦衣服,笑著對王夫人說道:“哥兒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言論,長大了必然不同於常人。”王夫人聽了這話,隻是微笑,並不回答。元春捂著嘴笑,捅了捅賈珠道:“真不愧是親兄弟,還挺像你的。”賈珠笑道:“一定是你教他說的。都是你把他帶著這樣子的。”屋裏的人都看著寶玉笑著,唯獨賈政沉著臉,低頭歎氣。
鴛鴦怕寶玉指出是她教他說的,趕緊轉過頭去,不然寶玉看到她。
坐了一會兒,玻璃扶著賈母進屋休息,其他的人也都散了。賈母屋子裏的丫鬟們開始清掃整理,琥珀走過來對鴛鴦和鸚哥說道:“今天就到這裏,你們且回去吧。”鴛鴦和琥珀應了,告辭離開。
回到自己的屋子,打了水,坐在凳子上泡腳。這時珍珠來了,笑著走進來,把錢放在桌上,對鴛鴦和鸚哥說道:“忙碌了一日,這是上邊賞的。”鸚哥用巾子把腳擦幹,拖著鞋走到桌前,看了看那些個錢,說道:“每個人一百五十錢?真是太好了。”珍珠笑道:“原本隻有一百的,老太太覺得我們怪可憐見的,又自己給屋子裏的人添了五十。你們雖隻是來幫忙的,但也是在老太太屋裏出了力,所以也有一百五十錢。”鸚哥笑道:“真是多謝老太太了。”珍珠笑道:“老太太心腸好,最慈悲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鴛鴦和鸚哥都笑道:“慢走。不送了。”
鴛鴦依舊泡著腳,熱騰騰的水讓她的雙足十分舒服。鸚哥對鴛鴦說道:“快把錢收起來吧。”鴛鴦點了點頭,問道:“鸚哥,月例是多少?”鸚哥回答道:“五百錢。”鴛鴦吐了吐舌頭,說道:“我們做一個月才五百錢,今日幹了一天就有一百五十錢。”鸚哥笑道:“可不是麼。”鴛鴦問道:“那府裏的其他人,他們的月例是多少?”鸚哥想了想,說道:“那些大丫鬟,像玻璃那樣的,每個月是一兩銀子。排下來的丫鬟,像琥珀那樣的,每個月是一吊錢。我們屬於最下麵的一等,每個月五百錢。”鴛鴦道:“我們怎麼比她們少了那麼多。”鸚哥說道:“沒辦法,這都是上麵定的。”鴛鴦又問道:“那主子們呢?他們一個月是多少錢?”鸚哥說道:“這我便不清楚了,隻聽趙姨娘說她每個月是二兩一吊錢。”
鴛鴦聽得趙姨娘的名字,搖頭道:“她是個妾,我看不得這種人。”鸚哥忙道:“你可不要這麼說。再怎麼的,她也算是半個主子。”鴛鴦把腳擦幹,端起木盆,走到外麵潑了水,回到屋子裏對鸚哥說道:“我寧可一輩子做丫鬟,像玻璃那樣拿一兩銀子。也不要像趙姨娘那樣做小妾。”鸚哥笑道:“天已經黑了,你就不要做白日夢啦。要做到玻璃那個位子,我們倆這輩子都不可能吧。”鴛鴦不服氣,說道:“為什麼不可能?”鸚哥不再與她爭辯,隻是淡淡地笑道:“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幹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