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如聽林之孝家的喚那中年婦人為太太,便想她或許是王夫人。王夫人聽了林之孝家的話,睜開眼睛說道:“那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都是進上的貢品,今年隻剩了這兩瓶。昨日聽說珍兒媳婦身子不爽,沒有食欲,我才取出來,命你們送過去。從這府裏到那邊,統共才幾步路?這麼一點小小的差事都辦不好,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林之孝家的回道:“太太,依我看,必定是這個小丫頭知道這是好東西,所以把香露給調換了,拿出去賣錢。這些香露能賣不少錢呢。”
王夫人說道:“審過了沒有?她怎麼說?”
林之孝家的回道:“她推說不知,什麼都審不出來。”
王夫人擺了擺手,替她捶腿的小丫鬟便停了手,她坐起身子,盯著希如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希如覺得王夫人的眸子是那麼的深,看到自己心裏發毛。“孩子,你若現在招了出來,我不會怪你,且當你一時糊塗。”王夫人慈祥地笑著,和氣地說道,“東府的大奶奶身體不好,需要吃點香露。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要讓我失望。”林之孝家的也在一旁說道:“太太是最慈悲的,你現在說出來,太太不會怪你的。”
可是希如哪裏知道這兩瓶香露的下落,她眨巴著眼睛,又急又委屈,幾乎落下淚來。王夫人見她依舊不出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變得冷冰冰的,對林之孝家的說道:“先把她關起來。她若不招,就不許給她吃飯喝水。”
希如被關進一間小屋子,門外有老婆子守著。她找了一個幹淨的牆角,在地上坐了,不免感慨,自己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那個鴛鴦真的偷換了香露嗎?希如心想,那香露是朝廷的貢品,極為珍貴的,既然派了鴛鴦去送,難道鴛鴦真的會這麼大膽地把香露給掉包?
苦想了一會兒,依舊理不清頭緒。希如站起來,走到門口,透過門上的紙縫,向外張望。忽然看見一隻眼睛,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又聽見門外傳來嘲笑奚落的聲音。一個說道:“她偷換了東西,被關在這裏,還要讓我們守著。我們受罪,睡不得覺。若她逃走了或是眼不見尋了死,還都是我們的不是。”另一個又說道:“小小年紀,做什麼不好,偏生要做賊。等上頭查清了,賞她幾頓板子,攆了出去,賣了或是配人,也算是便宜她了。”
希如聽到那些話,心裏堵得難受,回轉身來,依舊靠著牆坐了。夜漸漸的深了,她開始犯困,既然出不去,索性就在這裏睡了。睡至半夜,身上一陣一陣的發冷,風從門縫裏吹進來,她身邊沒有可供取暖的東西,隻得縮成一團。
門吱呀一聲開了,白天替希如敷額頭的小女孩抱著一件棉襖走了進來,悄悄地來到希如的身邊,把她喚醒。希如睜開眼睛,說道:“是你啊……”小女孩趕緊用手捂住她的嘴,輕聲地說道:“別這麼大聲,被人聽到就不好了。”希如點點頭,說道:“你怎麼來了?”小女孩說道:“張嬤嬤困了,打發我來守著,她自己先去睡一會兒。我怕你冷,所以帶了一件衣服給你。”
希如接過棉襖,穿在身上,果然暖和了許多,向小女孩道謝,又問:“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說道:“你是被嚇傻了嗎?我是鸚哥啊。”又道:“這件棉襖,你隻能穿一會兒,我走的時候會帶回去,若是讓那些嬤嬤們看到,我們倆都會倒黴的。”希如點了點頭,又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怎麼會說是我偷換香露的呢?”鸚哥說道:“我也不信是你偷換的香露。昨日你病得厲害,哪裏有力氣想這些心思。”希如問道:“你能不能把昨日的情景跟我說一遍,我不記得了。”鸚哥說道:“我也不太清楚,隻記得我們倆在二門處掃地,林之孝家的走出來,把你喚了去,讓你送點東西去東府給珍大奶奶。你病著,我原想替你去送的,但林之孝家的又吩咐我替她去搬東西。等我回房的時候,你正躺在床上,說頭疼得厲害,還說快到東府的時候差點暈了過去,幸好有人扶著你,替你拿東西,一直陪你走到東府的門口。”
希如聽了鸚哥的話,想了想,問道:“既然香露是金貴的東西,怎麼隻派了我一個人去送呢?”鸚哥回答道:“原本太太房裏的彩雲是跟你一同去的,但她忽然說太太房裏還有些事,說這裏離東府隻有一點點路而已,所以便讓你一個人送去了。”
希如心想,這香露或許真的不是鴛鴦調換的,可能是她病得太重,去寧國府的路上昏昏沉沉的,半路上摔倒的時候,遇到了某人,那人假裝好意地扶住她,替她拿東西,借此機會把香露掉了包。這麼說來,鴛鴦不是賊,隻是因病辦砸了差事,卻被人誤認為偷換東西的賊。
那個真正偷換香露的人,必定是賈府中人,而且那人也知道王夫人要把香露送到寧國府去。可是,究竟是誰呢?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換了香露。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一定急需用錢,不然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希如心裏著急,想要抓出那個人,替自己洗脫嫌疑,可是她被關在這裏,怎麼才能找到真正偷換香露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