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廷玉聽著郭孝恪的話,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了些的年輕人打從心底裏敬重佩服,他沒把他們這些受了傷的人當成可以隨意拋棄的人。
當年他在青海高原和吐穀渾人打仗的時候,曾經親眼看到不少受了傷的同伴被拋棄在戰場上,不知道多少本可以活下來的人成了青海頭的盈野白骨。
片刻之後,回到大營的郭孝恪把人送進輜重營後,用最快的速度把隨軍的醫官給帶到了賀廷玉他們在的營帳。被帶來的醫官們立刻給賀廷玉剝起了身上的衣甲,可是他身上受創的好幾處地方都已經和鐵劄甲裏貼著的牛皮沾在了一起,幾個醫官都不敢太用力。
見幾個醫官在那裏束手無策,郭孝恪眉頭一皺,走到了賀廷玉身邊,朝幾個醫官道,“我來。”說完,看向賀廷玉,“我也沒幾分把握,你忍著點。”
看著就那麼站在自己麵前,好像總是那麼一臉冷靜地叫人心裏踏實的郭孝恪,賀廷玉心裏沒來由地覺得便是把性命交給這個同樣大的年輕人也沒什麼不打緊的,迎著那沉靜的目光,賀廷玉重重地點了點頭,“動手吧。”
“好。”
郭孝恪笑了笑,隻是那一刹那間,周圍的幾個醫官隻覺得眼前一花,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年輕的十人長手裏多了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飛快地一刀削掉了那層黏著血肉的帶皮鐵劄甲,下刀準得嚇人。
“啪!啪!啪!……”
一會兒功夫,五塊血淋淋的帶皮鐵劄甲掉在了地上,那聲音叫四周的人心裏都是一跳一跳的,等郭孝恪停下刀時才敢去看躺在那裏的賀廷玉,隻見這個受傷的青年稗將眼都沒眨一下,好像那連著一層血肉削下來的帶皮鐵劄甲不是他身上掉下來的。
“該你們了。”
郭孝恪退後了一步,朝幾個看傻了的醫官道,聽到他的聲音,幾個醫官才回過神來,連忙給賀廷玉治起傷來。
郭孝恪坐在了一邊,擦掉了匕首上沾著的血,看著不吭一聲,由著那些醫官們上藥的賀廷玉,心裏不禁佩服這個硬氣的青年,這幾日他已經想得明白,自己要在這大隋出人頭地,還得靠著這次征遼之役,不管這世道是要亂還是太平,手裏有兵才踏實。
醫官們上完藥,見賀廷玉躺下後,郭孝恪走到了他身邊道,“好好將養,我晚上再來看你。”說完,卻是轉身離開,出了帳子。
瞧著郭孝恪離開的背影,那些醫官們方才竊竊私語起來,都是稱讚這個郭二郎那快如閃電的五刀和賀廷玉那麵不改色的膽量。
大營數裏外,看著麵前黑漆漆的一大片林子,從馬上跳下來的孟金叉氣得大叫起來,“可惡的郭小子,你敢消遣老子。”
孟金叉再粗人一個,也知道逢林莫入,更何況遼東這鬼地方,他要是進了這片林子,別說找不找得到那支高句麗軍馬,一個不好,進得深了,到時候找不到回來的路,那樂子就大了。
發了一通脾氣後,孟金叉隻有惡狠狠地重新上了馬,朝身後的部下大聲道,“看個鳥,都給老子回去。”
“大人,那郭小子明知道這麼大一片林子,卻不告訴我們,讓我們白跑這一趟,回去了非得好好教訓他一趟。”
孟金叉邊上,一個親兵瞧孟金叉臉色不快,不由湊上去道。
“教訓你個頭,老子打不過他。”
看著湊上來的親兵,孟金叉罵道,就差一巴掌甩上去了,他是粗人,可不是笨蛋,他也知道郭孝恪那可惡的小子是明白勸不住他,才幹脆給他指明了道路方向,讓他白跑這一趟好死心,雖然心裏清楚這事不能全怪郭孝恪,可他就是忍不住火大。
“大人,那郭小子步戰厲害,難道馬戰也那麼厲害不成,我剛才瞧他騎馬的樣子,可不是個新手。”
那親兵見孟金叉仍舊在生氣,連忙說道,這馬戰可不比步戰,沒有一手好騎術,你本事再好,在馬背上也用不出幾分來,再厲害有個屁用。
“你小子說的有道理,老子回去就找郭小子。”
聽著親兵的話,孟金叉拍著自己胯下那匹棗紅大馬的馬脖子,大笑了起來,“郭二郎,老子總算能堂堂正正贏你一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孟金叉一夾馬腹,朝著大營狂奔而去。
他是個純粹的武夫,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雖然豁達豪爽,可是遇到武藝上好像壓著自己一頭,可是偏又不肯跟自己痛痛快快打上一場的郭孝恪,心裏自然不會怎麼痛快,想要找郭孝恪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