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水一樣的濃重,撒在操場上,蒙的人透不過氣來。樹上連蟬也睡著了,有的隻是叫不出名的小蟲在嘶嘶的叫,這裏沒有歡快的聲音。
夢裏,“雲南,你爸是神經病嗎?我聽媽媽說你爸有精神病被送走了,你才沒有爸爸的。”“雲南,你是神經病爸爸的可憐孩子。”“雲南,我也想看看你的精神病爸爸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像鬼一樣的吼叫,或是像籠子裏關著的老虎一樣的叫。”“雲南,你沒有精神病吧?這個病不會傳染吧?”
小朋友的童稚的問題,仿佛處在現實與夢中的交接點,讓她分不清虛與實。
那些問題像有錘子敲擊腦袋般讓她覺得疼痛,天真的麵孔也一遍遍的在她腦子裏重現,這些反反複複的糾結在她腦海中,散不去,不斷地帶給她內心上的折磨。
夢陷得越來越深,卻可以聽得見周圍的動靜。打架的聲音還在繼續發出,朦朦朧朧的夜色叫她睜不開眼睛,額頭很疼、很疼、很疼,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吸幹了腦漿一樣,叫人掙紮不得。
身體躺在冰涼的泥土上,靈魂卻像氣球一樣輕飄飄的落在半空中,輕飄飄的。身旁,秦安燁還在一拳一拳用力的砸向坐在地上已經被打得沒有力氣反抗,臉上卻依舊帶著壞笑的男生,他的白短袖布滿了暗沉的血液,像開在黑暗中的罌粟,無聲的炫耀著自己的燦爛。
“混蛋,你他媽的混蛋。”秦安燁一聲聲的叫著,掩蓋了其他的雜聲,回蕩在操場上。
現在的他恨不得撕爛這幅熟悉的嘴臉!
遠處,白亮亮的探照燈已經照在了三人的身上,刺眼的刹那,喚起了雲南不久前的回憶。
高二,由剛開始偷偷放在她桌洞裏的波板糖裏暗藏的紙條,到後來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黑板上的,“雲南,我喜歡你。”都讓她臉紅心跳。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告白,除了小學三年級收到的破舊的紙條上寫得“我喜歡你”以外,在這十七年裏,這是第一次,意義非凡的第一次。
假日裏無名的電話,總是在規定的時間內打過來問候她,接電話的心,有如蒙在易拉罐裏放的鞭炮,四處撞擊的砰砰響,雖然每次她都不知道說什麼為好。
高二的最後一個周末假日過去,回到學校裏,那個未知的名字,已被同學揭秘,原是作為普通朋友一直相處的鄰班的一個長相文靜帥氣的男生。
秘密揭曉,她在同學麵前過了別別扭扭的幾日後,答應了今晚操場上的見麵。
夜色下,籃球場上的兩個人很快的走進操場跑道,男生越來越靠近雲南這邊,她則盡量的與男生拉開一段距離,不想與他離得太近。兩人就一直保持著這麼奇怪的你進我退的關係,直至走到路燈越來越照不到的地方。
跑道拐彎處,雲南沉不住氣,率先打破沉默,“你要跟我說什麼?”她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來之前,你就該知道我今晚找你的目的了!做我的女朋友。”語氣裏沒有要征求她的意思,而是肯定,讓她覺得討厭。
“我還沒有想好,我不能就這樣答應你。”
“你是說不答應我了?”他的表情已經開始變得有些不耐煩了,雲南看在眼裏,不動聲色。
“我是說不能就這樣答應你。”看到這樣反應的他,雲南心裏的答案已經很明確了,但是現在她卻不能表現出來,不是怕激惱了他,隻是不想說出來給自己找這暫時不必要的麻煩。
男生把兩手舉得高高的,在半空中晃悠,樣子滑稽的很。“我對你那麼好,你難道感覺不到?不論是我做的哪一件事,都會讓別的女生感動得痛哭流涕的,雲南。”他一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嘴臉
“我有那麼一點感動,不過,現在已經沒了。”說著,雲南開始轉身快速往回走,不想再和這個不可理喻的男生多呆一會,以前在她心中,對他僅存的、好的、形象,也已經在與他的談話中瓦解,徹底地,不留餘地的。
男生卻在這時上前一把抓住雲南的胳膊,猛地往自己身邊一拽。
雲南一個踉蹌,回過頭來就看到他兩隻眼珠直溜溜的盯著自己。她掙托不了他的狼爪,被迫的停下了腳步。
被他看著心裏發顫,手心裏也一直都在出汗????????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她把眼睛睜的大大的回瞪了過去,瞳孔裏隱隱約約帶著快要發作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