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走吧,我有些事情要辦。”
“走啊,快走啊!”
玲看到他們還沒走大聲的吼了起來,幾個同伴滿臉疑惑的離開了。
“出來,你快出來,為什麼不見我!”
“你知道我又多麼的想念你嗎?”
……
玲站在那裏大聲的嘶吼著,聲音已經漸漸沙啞。
直到玲癱坐在地上,就象坐在楓曾經常坐的她的那間破屋的地麵上一樣。
她看到了楓,剛那個民工就是,無論歲月怎麼改變,她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他,那張臉已經融入到了她的靈魂裏。
她靜靜的坐在那冰冷的地麵上,手和腳都還在流血,她知道楓一定躲在某個遠處的角落裏看著她,她似乎聽到了楓低沉的啜泣聲。
工地上的人來拉她都被她吼了回去。但是楓並沒有來,直到深夜都沒有來。
玲靜靜的坐在那裏,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在這裏一直等下去。
如果他不出來,死都不會離開。
楓並沒有離開,此刻他正靠在工地遠處的轉角坐在地上,眼淚在不停的滑落,他把手塞進了嘴裏,不敢哭出聲來,手已經被咬破了,鮮血在順著手腕流下來。
這些年來,楓忍受了太多的打罵,病痛和饑餓,他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
那一年他看到玲終於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的生活,他留下來隻會是一個累贅,他不走村裏和學校的人是絕對不會接受玲的,所以他走了。
他不是不想見玲,曾經在無數的日子裏,他幻想過太多太多的重逢。
但是他從不曾真正的想過去找玲,隻能在偶爾幻想一下。
其實楓早就知道玲在這個城市讀大學了,在此之前他曾經在街上見到過一次玲,那次玲也像這次一樣和幾個衣著時尚的女孩在逛街。
他興奮的就要瘋掉,馬上穿梭人群追了上去,但是當他看到玲開心的笑臉和身上那漂亮的大學校服時,他停住了,看看自己破爛的衣衫,這個城市最地層的建築民工,甚至路過他身邊的人都會繞著他走。
他呆站在那裏,人們在他身邊川流不息,直到玲的背影漸漸被人群淹沒,直到夜幕徹底的吞噬整個大地,也吞噬了楓。
他知道,玲現在過的非常的好,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有著似錦的前程。
他隻不過是這大上海的一個小癟三,和他交朋友,玲將會被整個學校看不起,就會被同學們孤立。他深深的了解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那樣玲一定會過的很不快樂。
他不要玲不快樂,所以再次重逢時,他馬上跑了。
當玲醒來的時候躺在了病床上,幾個同學都在身邊圍繞著她。
看她醒來了連忙喊來了醫生護士。原來玲因為失血過多,加上天寒地凍的,本來身體就很單薄的她支持不住暈倒了。
“他呢,楓呢?”玲剛剛恢複意識就開始邊嚷著邊焦慮的要坐起來想下床去。護士連忙按住了她。
“沒有其他人了,一個小夥子把你送來,留下醫藥費就走了。”
玲全然像沒聽見一樣,掙紮著,嘴裏喊著什麼,虛弱的都聽不清楚她的聲音了,然後她又昏迷了過去。
“病人太虛弱了,讓她休息下吧,你們都不要吵她。”醫生說完話就出去了。
玲的同學都驚呆在那裏,這是怎麼了,一向嬌弱的像林妹妹一樣的玲,今天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玲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天氣格外的好,陽光照的這個病房懶洋洋的。
玲這次醒來去顯得很安靜,她知道,楓走了,又一次丟下她一個人離開了,以後都可能不會再遇到他。
玲來到學校時,很多人都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她。這樣轟動的事情傳的很快,說法也是各異。
總的意思都是說玲和一個小癟三有什麼曖昧關係,更有甚者說他們在外麵養了孩子,現在那個民工跑了不要她了。
原來的幾個朋友現在都似乎在刻意的躲避著她,教導主任也找她談了話。
一時間玲似乎成了學校的罪人,眾矢之的。
這一切似乎對玲一點影響都沒有,整整一個月,她照樣每天下課都到那個工地門口去坐在那,一直到很晚才回來,她堅信楓並沒有走遠,隻是躲在附近。
玲每天都是精神恍惚的,除了那個工地,一切生活似乎都徹底的沒有了吸引力。
“找死啊,你長眼睛了嗎?”
伴著尖銳的刹車聲,一個司機伸出頭來大罵著。就要穿過馬路到達工地時她差點被車撞倒。
玲似乎沒有聽見一樣,突然間,轉過頭筆直的朝馬路中央走去,整條馬路都是刺耳的緊急刹車和叫罵聲,就在她準備繼續走向馬路中央時,她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抓住了,一個粗糙的長滿繭的大手,很有力。
玲回過頭時已經被那人拽到了人行橫道上。楓此刻就站在她的麵前,玲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張臉,盯著那額頭和脖子上的疤痕,那讓他魂牽夢繞、日夜思念的臉龐。
沉默許久,兩個人都站在那裏,路人都在看著這對奇怪的年輕人。
“我好想你!”
沒有多餘的話,隻有這短短的一句。
玲已經撲倒在楓的懷裏,眼淚早已經濕透了楓的肩膀,玲哭了,壓抑了十幾年的眼淚頃刻破堤而出,玲使盡全力的抱著楓,就象小時侯抱著那死過她爸爸媽媽的破床一樣。
抱的好緊好緊。
“我也好.………好想你。”滾燙的熱淚在流淌著,楓的聲音打著顫。
玲哭的更厲害了。楓扶著她坐到了路邊的花壇邊,用袖子幫玲擦拭著眼淚。
玲知道楓這些年一定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才活的下來。
她早已經發誓,如果上天再讓他和楓再一起,她要用此生來陪伴和照顧他,永遠都不要再分開,現在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看著楓笑了,楓也跟著笑了起來,就象小時候在那破屋裏,玲給楓講完從學校學來的故事一樣,笑的很開心。
楓開始繼續在玲所在的那所大學的附近打工,他很節約,把每一分錢都攢了起來,然後會給玲買很多的吃的和衣服什麼的,盡管玲總是不要,他都硬要塞給玲,直到玲收下了才站在那裏嘿嘿的傻笑。
玲會像小時侯一樣,給楓講很多故事,總是把楓逗的哈哈大笑。
時間過的飛快,玲上個星期就去體檢,等結果一下來就實習了。這是他們一直以來期待的,早日畢業然後一起努力的掙錢,快樂的生活。幸福似乎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了。
但是隨著實習期限的臨近,玲卻似乎有些反常了。一有機會她就會來找楓,甚至有時候逃課跑來。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
玲最近總是愛一個人默默的朗誦這首詩,但是每次讀到這裏就會哽咽的念不下去。現在的玲是那麼的容易在楓的麵前哭。盡管楓不明白這首詩在說什麼,但是他感覺到玲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哎呀,你怎麼還在這裏啊,玲剛被送到醫院了啊。”
當楓象往常一樣正在學校門口等玲放學的時候,玲的一個室友跑來對楓說道。
來到醫院時,玲還在昏迷之中。
“醫生,她到底是怎麼了?”楓急的找到醫生。
“請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是的,..我是他……他…….堂哥。”
最後的堂哥兩個字在嘴裏含了好久才說出來。
“哦,經過我們診斷,病人所患的是一種罕見的骨髓疾病!”
……….
“怎麼可能,不會的,她一直是很健康的啊。”
楓聽到這個消息愣在了那裏。他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你要堅強,現在醫學很昌明,她的病是可以醫治的。她還有什麼血緣親人嗎?可以通過骨髓移植來治療。”
“她是個孤兒,醫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啊,我給你磕頭了。”
撲通一聲,楓已經跪在了醫生的麵前。
頭在地上使勁的磕碰著,留下了鮮紅的血印。
就象他小時侯在街邊乞討時一樣,除了給人磕頭,他什麼都不能做了
你不用這樣,我們一定會盡力的。”醫生連忙將他扶了起來,然後接著說:“其實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個和她想配的骨髓,她很幸運,我們的骨髓資料庫裏正好有一個人和患者正好相配。可是..可是我們聯絡他時才發現他們全家移民到加拿大了,無法聯係上。”
“醫生,是不是找到他就可以救到玲?”
“患者發現的較早,做骨髓移植手術,很有希望可以挽救患者的生命。”
“那..那..那你有那家人的資料嗎,我想想辦法去找。”楓焦急的都要哭出來。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必須在一年內籌措到30萬的醫藥費和找到那家人,但是我們通過加拿大的大使館方麵聯係過,那裏並沒有這麼一家人的資料,那家人的親戚給了我們這個地址似乎也是錯誤的,這裏麵有這家人的資料以及他們在加拿大的錯誤住址,也許對你會有所幫助。”醫生將一個信封交給了楓。
“這裏就拜托醫生好好的照顧了,她是個孤兒,我一走就沒有人照顧她了。”
“這是我們醫生的職責,你放心吧。”醫生都似乎被他的真誠感動了。“記住一定要盡快,她的醫藥費維持不了多久的。”
當楓離開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身後傳來醫生的叮囑。
透過病房的玻璃,他看到了玲早已蒼白的臉。‘從明天開始,做一個幸福的人……’曾經多少次當玲在她耳邊念起這句詩時,他的眼前出現過無數次的美麗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