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個迷(1 / 1)

我這人,凡事隨遇而安,安定之後就不想改變,特別是生活方式,絕對的安土重遷那種人。換種說法就是我的適應力很差,要是改變我的生活的話,那結果跟淡水魚跑到海裏生活差不多。

但是命運這東西很奇怪,說變就變,由不得你控製。命裏有時終須有,是你的就是你的,想躲也躲不開。命裏無時莫強求,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要也要不到。

自從和那年輕人分別後,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我依然像以前那樣,上學,回校,放學,回家,然後再上學,再放學。慢慢地,那個年輕人也淡出了我的記憶。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六的中午,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他打來的。

我問他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的,他沒有回答,隻是約我到上次見他的那座橋邊。我掛了電話,什麼也沒有多想,騎著自行車就赴約去了。

還是那座橋,周圍有點冷清,偶爾也會有人路過。他已經坐在那裏等我了。

他見到我來,晃一下手,算是打招呼了。隻是不同的是,他這次對著我微笑,感覺很友好。

我放好車,靠近他,笑了笑,問他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他說本來就知道。

原來他知道我的一切事情。他還知道很多我應該知道而又不能知道的事情。

他從我父親去世的那天起就觀察我,一直到現在,已經整整十三年了。

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搖搖頭,說不記得了。

“不可能吧。”我以為他開玩笑。

“你知道我多大嗎?”

“應該有25歲吧······”我不敢肯定。

“我也忘了自己多少歲了,怕有60了吧!”他歎了口氣。

“不可能。”我不相信他的話,但他又不像在開玩笑。

“你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癌症唄。都十來年了。那時我還不懂事,都是我母親說的。”

他點點頭,問:“你知道你父親多少事?”

“一點點。我知道他當過兵,打過越南自衛還擊戰,是名真真正正的軍人。右手中過槍,立三等功一次。那三等功獎章還在我床邊放著。”我想起放在我床邊的那個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功獎章的紅色盒子,裏麵放著三等功獎章,是父親在越南戰場上用一條手臂換回來的,心裏感到自豪,又夾著絲絲難過。

“你父親當過兵,上過戰場,理應有強壯的身軀,為什麼那麼年輕就得了絕症,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說真的,從我懂事開始,我就接受了父親是得病而去世的事實,從來也沒有想過為什麼會得絕症。也許是人生無常,每個人都會生病,而這每個人當中又有一些是得了治不好的病,這些都是我們普通人經常親身接觸到的,所以除了醫生,不會有人探究到底為什麼會得這樣的病。

我搖搖頭,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我感覺到他有些事情要說,不敢出聲打擾,隻是看著他。

“我和你父親是在越南戰場上認識的。那時候我和許多村民被他們拿來做實驗。那一次,一幫越南軍押送我們到另外一個地方。我們的部隊可能收到消息,派了一個連去伏擊那幫越南軍,把我們救出去,結果被反伏擊。那次傷亡很慘重,隻有你父親一人活了下來。一個星期之後,我們的部隊再次派人來營救我們。在戰鬥中,你父親為了救我,幫我檔了一槍。後來退伍之後,我們很少聯係。直到一次,你父親聯係上我,說身體出現異常,我去看他。想不到才一個月,他就去了。”說完這段話,他停頓了一會。

“那後來呢?”我打破沉默。

“後來我就暗中照顧你們母子三人。受你父親之托,觀察你兩兄弟有沒有異樣。不過十多年以來你們都很正常,表現也很普通,跟別的孩子沒有區別。看到你長大成人,我算是完成你父親的托付了。現在,我要你做我的接班人。”

“接班人?什麼接班人啊?”

“就是觀察你自己和你的弟弟。如果身體出現異常,就寫信到這個地方。有人會幫你的。”他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麵有一個收信人地址。

我點點頭,接了過來。

這時候,我感覺到很迷惑了。我身體會出現異常?會是什麼樣的異常呢?我問他,他說他也不知道。我還想問他問題,可是他沒有回答我,隻是說,他對我很放心。

我問他為什麼對我放心。他說,你還記得那天我問你的問題嗎,你說殺一個自己恨的人不劃算,最好就是用各種手段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能這樣回答的人,別說殺人了,連得罪人都不敢,所以你不會去惹事,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他就走了。沒有再聯係過我。

現在,我對他對我的評價沒有興趣,而我的身體成了我最想知道答案的迷。會出現什麼異常?我不知道。這個迷一直縈繞著我,讓我感到恐懼,感覺自己是一隻在殺蟲水裏遊泳的蚊子。而我,也開始留意起我的弟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