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秋雨隨風飄落，如夢幻般的憂傷，襲在人心頭的是不知名的疲倦和清冷。“道是天涼好個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豁達胸懷，能無視秋天的蕭條。
仇基瑞坐在車內，望著綿綿的細雨，心思不知飛向了哪個時空中的哪層空間，從未有過的孤單讓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已經年過半百的事實。“老了，老了。”同樣一句話從老友徐寶林口中說出來，是帶著幸福感的歎息，從他口中說出，則是世事滄桑的無奈。
多少年了？自從女兒仇玉奇在五歲那年因病夭折，隨後愛妻楊美香因思女成疾而亡，已是多少年了？多少年，以工作來麻醉自己，不再想女兒的可愛與妻子的溫柔；多少年，縱情於聲色場內處處留情，卻不曾再有一絲的心動；多少年，一個人寂寞的度過新年，體味著膝下猶虛、無人相伴的痛苦。這樣的生活，已經過了多少年？他早已無法計算，也不願計算。
“董事長，我們要回賓館嗎？”前麵年輕的司機小心翼翼地問道，也驚醒了仇基瑞的無病呻吟。
“嗯。”簡單地下了命令，他自嘲地搖頭。當真是老了，不然怎麼想起這些有的沒的？都怪老徐，千裏迢迢地把他從上海叫到北方哈爾濱來參加他兒子徐晉和林珊的訂婚典禮，還喜滋滋地宣布一等徐晉和林珊從美國留學回來就將“建新高科”交給他們小夫妻倆個管理，自己則帶著老婆王如鳳去周遊世界。明擺著是欺負他這個沒有妻子相伴，也沒有孩子接班的孤苦老人！當真是可惡致極的人。
正在胡思亂想著，突然，車子一個急刹車，斜斜地停在路邊，仇基瑞因為沒有準備，肩膀撞在車門上，硬生生的，疼得他眥牙咧嘴。
“怎麼回事？”穩好身子，仇基瑞邊揉著肩膀邊冷冷地質問。
“董事長，我好像撞到人了。”司機低聲地說著，聲音還顫顫的，顯然是驚魂未定。“不過是那個女孩子自己撞上來的，我沒有違犯交通規則……”
“什麼？”仇基瑞麵色一寒，先一步打開車門，雖然這個司機是老徐指派過來的，並不是自己人，但是現在出了事，他也是不樂見的。
雨還在下，不算平坦的路麵上，積著一小窪一小窪的水。一個身著藍色衣褲的女孩，麵朝下躺在地上，臉就浸在一個小水窪裏，剛及肩的頭發，將麵容掩住，不斷流出的鮮血，將她身旁的小水窪都染成了緋色。
這就是仇基瑞一下車所見的情形，稍微怔了一下，他隨即定下心神，四下張望了一下，附近沒有人，也就是說沒有人看見這場車禍，這條路通往市郊，據他所知是沒有監視囂的。如果……他垂下眼瞼，如果不救她，也不會有人知道是誰撞了她吧？畢竟，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陌生人破壞了仇氏的形象，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對仇氏也是十分不利的，他沒必要為了一個陌生人，傷害他用一生心血建立起來的仇氏集團。
“董事長？”隨後下車的司機，雙腿都在打顫，“那女孩沒事吧？”
“不知道，”不再看血泊中的女孩，他仇基瑞沒那麼多良心浪費在陌生人身上，他準備上車回賓館休息，明天一早，他還要坐飛機趕回上海，主持一個重要會議。
“爸……”昏迷的女孩低低地出聲。
心頭一驚，仇基瑞猛然回身，雙眼圓睜地盯著那女孩，不明白那柔柔低低的一聲呼喚，為什麼會撞進自己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讓自己如此難以遏製地感到溫暖。
“對不起。”同樣是低低的話語，那樣濃重的歉意讓人不由得想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事，讓自己如此內疚。
“你做了什麼？”仇基瑞半扶起那女孩，忍不住問，可是沒有回答，女孩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隻是靜靜地沉睡著，絲毫不知自己可能會死在這條少有人的路上。
“董事長？”司機不知所措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現在是要送她上醫院嗎？”
低頭看了看衣服上的汙泥，又看了看被汙泥掩去麵目的女孩，仇基瑞眯了眯眼，泄氣地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