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許多的遊魂都是視自己如無物，但卻有一個看起來很瘦小，穿著中山裝皮膚白如紙怪老頭模樣的鬼正望著自己，而它臉上似乎正在微笑，卻那麼的不和諧，它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後把笑容變得更大，看起來就像是畫出來的鬼臉，這種詭異的笑容讓方浩馬上警惕起來，而且他似乎記得自己早就在神廟裏見到過它，難道它在一直觀察自己？頓時後背就開始發涼冒起了冷汗。
“嗬嗬！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鬼魂似乎覺察到方浩的不安，出言解釋道，但那白晳的臉頰在黑暗的環境裏特別的明顯，加上骨碌碌望著自己的眼睛還是讓方浩越發緊張。
畢竟它竟然能開口說話，這是方浩第二次遇到這樣的事，九歲那年的老人是因為剛死去，但這個老頭模樣的鬼卻明顯是一付厲鬼的模樣，這是很不尋常的事。
“嗬嗬！活人都能有些可以學會鬼魂能做的事，甚至利用鬼魂做一些事，有些鬼魂自然能在長期的學習中得到活人的一些生命特征。”
那老頭知道方浩在震驚什麼，而且似乎對自己學會說話也是有點得意，稍微解釋後卻看向方浩旁邊的向小妹說道：
“你們剛進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觀察你們了，我知道你應該也是人類中的異類，有一雙能窺陰陽的陰眼，所以，我猜你應該明白她這樣跟著你是不對的。”
那老頭終於把話引向正題，看著本來警惕的方浩一聽它說向小妹馬上變得頹廢沮喪起來，也不由的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她不是厲鬼怨魂，其實她是看不見你的，能一直跟著是因為能覺察到你身上熟悉的人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如果你一直帶著她在鬼氣中活著，你自己會很快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如果你把她帶到人氣多的地方，她就失去了自由也會存在得很苦。”
方浩知道它說的意思，人鬼不能並存，這是很古老的告誡了，他轉頭望了望一臉迷茫的向小妹，眼睛又濕潤起來，離別他似乎還做不到，不管向小妹變成什麼，他都會記得她是那個愛熱鬧的女生，他不想丟下她一個人。
“人鬼殊途，其實你知她不是以前的她了，她沒有你的記憶，你的一切，既然她能重新來過，你又何必一直拖著她不放。”
“是我拖著她了？是我拖著她了？”
聽到那老頭的話，隻是望著向小妹的方浩眼神裏透著蝕骨的痛，眼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從前明明有個人伴著自己卻沒來得及去珍惜，如今明知留不住卻舍不得放。
到如今方浩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像向小妹對自己一樣愛著對方，但心裏卻一直閃著她的一切。
那白臉的鬼魂老頭似乎知道此時說再多也沒用了，歎了口氣像是化成黑煙很快在神廟消失不見，但卻像是某種回音一樣留下了一句話：
“你走吧！我會幫你看著她的。”
這是一種善意的驅逐。
方浩還是望著向小妹，一眨不眨，但右手卻揣進口袋，摸出了一把糯米，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想避走自己的人氣，然後讓向小妹自由，他不是怕被鬼氣入體，隻是想多陪她一下，但如果是自己在拖著向小妹獲得新生，那他應該給自己多一點勇氣。
有一顆晶瑩的淚掉在了手上的糯米上，然後方浩就把糯米放進嘴裏嚼動起來，他看著向小妹像慢慢的失去了安全感，開始不安，開始遊蕩，方浩眼淚不停的開始流下來，最後他看著向小妹衝出了神廟消失在了眼前，終於聲嘶力揭的哭出聲來，向小妹死了那麼久，第一次哭得那麼傷心，那麼狼狽。
過了很久很久，他嘴邊的胡須上沾上了白白的米漿，才停止了呐喊，又望著火堆看著它熄滅，卻始終再也沒有見到向小妹的影蹤，他才慢慢站起來。
“嗡嗡！”
腦袋裏傳來一陣眩暈，眼前畫麵一閃一閃，一下子黑白一下子變回原樣，黑白時隻看到白色的天地和黑色的鬼魂，方浩最近常常會這樣，他以為是因為自己在鬼氣森森的地方的原故，但他卻看不到那一瞬間他眼睛周圍有無數黑線像江河流向大海一樣往眼睛裏湧去，當黑線停止湧動，方浩的眼睛像是黑了一點，卻少了一點明亮。
但很快這種眩暈的感覺就沒有了，方浩穩了穩身體，抬著沉重的腳步走出廟門，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