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消停了兩天,憲宗又再次下詔,召杜佑之孫杜悰入宮議事。杜悰年紀輕輕,還能有什麼事值得天子越過他的父輩特詔他去才行的呢?杜府上下一片惶惶,杜悰更是抱著一顆必死之心奉召入宮,迎接他禍從天降的命運。
這世上的婚姻,哪一樁不是洞房花燭夜之前素不相識,洞房花燭夜之後就一生相守。既是一夜賭一生,那新娘無論合不合心意他也就都認命了。可他偏偏在訂婚之前就已經見識到了岐陽公主的“厲害”,現如今明知道兩人不合若還是要答應,那這一生可怎麼熬是好?
但聖上的旨意又豈是他能拒絕的,他年紀輕輕,還有滿腔的抱負尚未施展,若是為國捐軀也就罷了,因抗婚被斬……
“站住!”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杜悰不由住了腳。空蕩蕩的路段上隻有他和岐陽公主兩個人,杜悰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對這個傲慢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行跪拜大禮。
好在岐陽也沒有把重點放在他的禮節齊不齊備上:“聽說我父皇要召見你?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杜悰心裏一沉,卻還是恭敬地答道:“聖上的心思,臣不敢妄猜!”
“不敢妄猜?我看你是心知肚明才對!”岐陽知道他對自己的印象不太好,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在乎。
杜悰的臉色又陰沉了三分:“臣不懂公主的意思!”
“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杜家打的什麼算盤!”這人一身正氣,岐陽心裏其實有些怵他,可越是怵他,口氣就越發的囂張,“我可告訴你,我母親是當朝貴妃,外公舅舅也都不是等閑之輩,滿朝的公主,就屬我身份最為尊貴,你們杜家小門小戶,好吧,也不算小,但離娶我可還差著十萬八千裏的資格!一會兒父皇問你話,我勸你回答之前最好先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凶猛的蛇總是蜷伏在最陰暗的地方,如有來犯,就一舉擊斃敵人;而當它處在蛻皮期,沒有絲毫攻擊力的時候,就會張牙舞爪,企圖用氣勢嚇退敵人。真正有攻擊性的東西是不會張揚的,這個道理杜悰從小就懂,可那時候的他卻沒能看透她的虛張聲勢。
多年之後,杜悰一直在想,如果當初他能冷靜一些,如果他一開始就看透了岐陽,是不是就不用白白走那麼一大段的彎路隻為能再次與她相逢?可當時他卻被她輕易的激怒,偏執的認定了她已無可救藥……
“蒙公主錯愛,請恕臣無福承受!”畢竟是年輕氣盛的年紀,一旦被激怒就什麼身份地位都忘了,“我杜家雖然小門小戶,但娶妻擇婦卻也還有自己的底線!”
“自古以來,君為臣綱、夫為妻綱,臣閱遍古今,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妻子能對丈夫頤指氣使的。臣功名薄微,也不敢妄想能娶到孟光那樣的賢妻共效舉案齊眉,可娶一個能與我相敬如賓的妻子,這點起碼的要求也還是有的。”
“反觀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卻個性囂張、為人傲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上不能表率天下,下不能相夫教子,”杜悰一躬身,“公主畏臣攀附上位,卻不知臣亦是畏公主如洪水猛獸,還請公主恕臣不敢迎娶公主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