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章 彼岸花開(1 / 2)

地下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一千年,在世上或許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可在地府,卻一塊磚一塊瓦似乎都不曾變過。

在緩緩流淌的忘川河裏,漂流著一隻隻象征著陽間生靈的“命舟”,每路過一次奈河橋就是一個重新的開始、嶄新的輪回。

沿水的兩旁盛開著一團團一簇簇的緋紅色彼岸花,你擁著我,我擠著你,分不清你我卻又風姿迥異,正如同這芸芸眾生,既是一般模樣,又都各有一番不同滋味。

這些彼岸花使,多半都曾是些不願再去陽世投生的陰靈,因既無仙命,亦無鬼格,才不得不在兩界裏漂泊遊蕩。地府慈悲,不忍他們流離顛沛,便將它們都收了來做監察命舟運行的使者,如此既添了地府的人力,也增了兩界的安穩,不失為一項美政。

而在這團團錦簇之中,有一朵叫做“殷美人”的,便是青判還尚為人時的一位舊識。

倏然出現,悄然消失,花浪重重無窮盡,芳蹤一逝難再覓。

一條河的距離,一千年的愛而不見。一生生,一世世,生生世世,永恒於此時。

他知道她就在那裏,卻永遠也隻能是知道而已。青判曾在生生世世的輪回中追求永恒,可永恒的意義又是什麼呢?花生不見葉,葉生不見花,咫尺天涯,各自安好嗎?他問自己,卻也答不出這一切的意義。

“判官大人小心了,忘川河的河水可不是那麼好喝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除了馬麵,這世上大概也不會再有誰會用這樣戲謔的語氣跟他講話了!

地府司法森嚴,陰差活動更是各有範圍,不敢逾越。弱水乃是輪回之動力,最是法力無邊,不容冒犯。天上的老君掉進去都要脫層皮,青判要是真摔下去,他馬麵可沒那本事撈他上來。

青判心事重重,沒理馬麵的話茬。

這倒不似高高在上的判官大人的作風了!馬麵心生狐疑,他這大駕光臨、紆尊降貴的來找自己,總不會是為了什麼好事……

陰風吹過,幽深的水麵平靜無波,待發的命舟自奈何橋下一隻隻緩緩流過。世間生靈,作惡多端者多少壽終正寢,而純善如水者,又有多少波折受盡?若一切真自有定數,那人與人的氣運又到底差在了哪裏?

“你——可見過她的命舟了嗎?”青判問。

“誰?”馬麵反射性的回問,隨即便明白了他的來意。

青判這話,是明知故問了!他每日守在這奈何橋上,輪回自此終、自此始,便是不想見她又豈是那麼容易?

“哦……”他不是個擅長拍上司馬屁的人,而這青判又尤其是個愛生悶氣的,因此每每在回答判官大人的問題的時候,馬麵總要格外注意選擇合適的用詞,生怕一個不慎就又把馬屁全部拍在了馬蹄上,無端端又惹大人生氣,“公主殿下嗎?她倒向來是個痛快人,來來去去,總比別人要著急些……”

“你!”青判心中無名火起,可那人卻一臉雲淡風輕,絲毫不理。

他氣得幾欲拂袖而去,但有求於人卻也不得不低下姿態仔細解釋來意:“落川的命舟受損越來越重了,這一世,若再貿貿然讓她輪回去……”

上司如此憂心,做下屬的當然要表現積極。馬麵立刻貼心安慰道:“上有府君做主,下有大人看護,公主吉人天相,自然能安然無恙、來去自如!”

馬麵可是一片好心,青判卻絲毫都不領情,反而怒道:“一千年都過去了,我不知道你是有多恨她,恨到就算看她魂飛魄散都能置之不理!”

冤枉!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與她,雲泥有別,仰望尚且不及,又怎麼敢私自以下怨上?

不錯,當年她點兒背走衰運的時候是跟他曾有過一段孽緣,但一千年都過去了,那短如一瞬的往事她不放在心上,他也早不記在心裏,當事人都已放下,真不知道青判為什麼非得一次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