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櫻花幾近湮沒。跪坐在木廊之上,我隔著竹簾看著院中簌簌飄落的櫻花。拉開一抹苦笑。暗想,這花倒是像我人生的剪影。
今日,是我最後享受“自由”的日子,亦是,我行成人禮之日。昨日,我跪在父親房門前一個下午。終是得到父親的應允——今日可以去東三條街的那片櫻花林。作為交換,我答應他,成人禮後安心等待天皇擇日迎我入宮,做一個藤原家的皇後。
晨光熹微,暮色還未從天邊褪卻。徒然,時光像是凝滯般。某種力量把身邊的顏色剝落,灰黑色快速的向我聚來。
手撐在地板上,本想逃跑的,沒成想,那灰黑蔓延速度太快。還未起身,便被定在地上。
恐懼在心中蔓延,時間,還會回來麼?是誰說黑暗最可怕?這樣看不到自己的生死,更可怕。也許,下一刻,我將會從這世界消失不是麼?
暮色中傳來泠泠的琴聲。我能感覺到,兩股力量,在交結。一首從未聽過的琴簫合奏在耳邊奏將起來。
此刻,如是我知道這首曲子,我會感覺到其他的麼?心裏暗自搖了搖頭,真傻,預知死亡不是更可怕麼。
不過,這曲子倒是很好聽。就像三月的春,泉水叮叮咚咚的穿過樹樹櫻花。河麵上飄著瓣瓣粉紅。恍然間,我好似到了那個地方。在櫻花從中飛馳。什麼公主,什麼世家,什麼榮華都與我無關。我,隻是這山中的一部分。
對,我就是這山中的一部分。我,要和它合為一體,就算消失掉,就算永世不得輪回也沒關係。這泉水好似想我張開了手臂。它,在歡迎我。
我抬起腳,慢慢步入小溪。
“錚——”一聲破音把我從幻境拉了回來。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腳已跨過木欄,半個身子也向外傾。連忙抽身,隻是太急,失了平衡。倒在竹簾旁。
剛才的琴聲嘎然而止。曲已終。人未散。
我仍然能感覺到兩股力量的存在。空氣中的禁製突然消逝。我驚恐的站起身來,揮開竹簾。繞過屏風,向回廊跑去。隻是太過匆忙。無意中振袖掃到了幔帳。
“轟——”門外響起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嘩——”門被拉開。一個侍女驚恐的跪在我身前道:“風音大人,請問。”
一個侍女罷了。安撫了下自己跳動不已的心髒。
正對著她小心翼翼抬起的臉,抬起食指點了點唇道:“什麼都沒發生哦,我隻是想看看太陽從櫻花樹梢升起的景色。沒想到,竟然發生這種事。”我回過頭看了看倒塌的幔帳。又道:“太丟人了。請不要告訴別人好麼?”
彎過腰,臉正對她的頭頂,徒然,她抬起頭來。猛地向後倒去。我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正好蹩到她微紅的臉。又道:“就當成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她受寵若驚的呆看著我。很有趣啊。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小的,小的叫清少納言。”她弱弱的答道。
“納言,以後就到我這裏服侍我吧。”我道。我需要一個親信。而她正合適。
低頭注視著她到:“你,不願意麼?”
她連連點頭。
“下去吧”
她起身,扶起撞到的幔帳。福了一下。做了個禮,退出去,關上門。
等到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向著外廊的方向做了個禮。
“尊貴的客人,過門而不入。嫌小舍否?”說完我便跪坐在地上。
果然,門外閃入一個人影。
一頭銀色的發絲翩然揮舞。散散的穿著身浴衣。來人率性的倚在門框上。抬手理了理淩亂的長發道:“豈敢?!”隻是懶懶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任何歉意。
“客,何不請自入?”我問道。順便拉開了個笑容。
他走過來,抬起手拉了下我的臉。
我生氣的揮開他的手。他,怎敢!?
“不要那樣笑。很難看。”他背過身去,就在我要默認他是啞巴是冷不丁的來了句。不得不承認收斂了慵懶的他確實,很美。還,有股,淡淡的哀愁。
我伸過手去準備安慰他。就在要碰到他時,我的手上發出淡淡的綠光。他,不是人!
“你。”我驚訝的道,然後瞬間反映過來雙手捂住嘴。
他拉開我的手,低下頭,一挑眉。道:“你是?山鬼!”
他,看得到麼?“你看得到?”我驚訝的問。這,明明。連賀明大人都看不到的。開始時,我還以為這是幻覺來著。直到。那次。
他桀驁的一笑道:“不要拿我和那些低級的陰陽師比。”
“山鬼是什麼?”我小心翼翼的問。這畢竟攸關我這些年來所受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