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的都市霓虹中,激情狂躁的音樂響徹了天際。卻總是偶爾會飄出那麼一、兩首不合時宜的調子。
淡淡的,輕輕的。
在對所有煙紅酒綠肆意狂歡的人們,喟歎那曾經的繁華後,
一地寂寞。
吳邪靜立在這個孤獨拉奏著二胡的老人麵前,無燈的小巷,渾濁的弦月,蒼老的麵容,還有那靜靜流瀉著的曲調。
風裏憔悴的曲子,悠悠蕩蕩的,飄在兩人之間。
吳邪稍微偏了偏頭,就能看到身邊的人,在稀薄的月光中,透徹如鏡的眸子,好像那裏藏著一顆晶亮的星。
輕抿的嘴唇,略微蒼白。
挺拔的身體在這遠離了喧囂的小城一角裏,更顯得卓然傲立。
“小哥,走吧。”吳邪看了看表,不得不提醒已經聽的入迷的張起靈。
淡然的麵容,向老人麵前的小罐子裏放了一張百元大鈔進去。
不顧吳邪盯直了的眼神。
張起靈轉身。
耳邊還細密繚繞著那略嫌悲傷的調子。
餘音,不散。
吳邪快走了兩步,看了張起靈一眼。後者好像完全沒注意他的目光。
低著頭,走了幾步。
好看的嘴唇難得地動了幾動:“那個曲子,是什麼?”
吳邪一愣,抬頭想了想,說:“好像是首歌,老歌,叫……什麼緣。”
很久以前的歌了,悠揚眷戀的曲調,莫可奈何的惆悵,很多人,一遍遍的翻唱著,歌裏散不掉化不開的孤寂寥落。
沒想到,他會喜歡……
頭頂的月光稍微亮了起來,或許,是路上的街燈亮了的緣故罷。
吳邪提著兩袋食物和水,把張起靈送上去揚州的火車。
一路上,再無話。
等張起靈在座位上坐定了。
吳邪眼看著左右無人,湊到他耳邊輕聲問:“東西,你收好了?”
張起靈默默點頭,抬眼,就對上吳邪明亮的眼。
對視著,吳邪先覺得有些不自在,輕別過頭,想說點什麼,什麼都說不出口。
站台橘黃的燈光,照亮了空中的浮塵,擴散出溫暖的讓人心酸的光暈。
那雙,沒有自覺的顫抖的眼……
張起靈在心裏歎息。
早已忘卻了關心他人的滋味,卻原來,別離時,依舊酸澀。
手掌覆上他蓬鬆柔軟的發,淡淡開口:“等沒事了,你就早點回去。”
吳邪一時怔愣著貪戀他手心傳來的溫度。呆呆的點頭,話到嘴邊,又隻能默默凝視。
張起靈不再看他,隻怕自己再看著他委屈的眼神,會狠不下心一人離開。
吳邪坐了一會,乘警麵無表情地來回穿梭著:“沒有票的人請自覺下車了,車馬上就要開了……”
這裏是個小站,卻足足停了五分鍾。這六個座位隻有張起靈一個人。
吳邪很想問,你一路上,會不會……孤單?
不會,他從來都不會孤單。
於是在心裏否定了自己的問題。
白天從江麵望去,遙遙的,能望到蓊鬱山樹間的黃鶴樓,那飛起的雕簷。
笑著對他說:“你這也算煙花三月下揚州了。”
張起靈不說話,漠然看著煙波浩渺,長江萬裏。
這一道流不盡的水,曾看過多少個不眠夜?
這積雪初融的時節,揚州城裏,可有人備一壺暖酒,接你風塵?
“我下去了……”吳邪小聲說著,生怕吵了身邊看來又獨自睡去的人。
張起靈沒有回話,隻點了點頭。
下了車,還是舍不得就這麼走了。思量著,忘了告訴他那些吃的是什麼口味,忘了告訴他,夜裏春寒未退,記得披上薄被;忘了告訴他……
汽笛一響,火車終於緩緩地動了起來。
張起靈……
張……
隨著車身,吳邪突然跑了起來,向著他的窗戶,大聲地喊:“張起靈,我在杭州城裏等著你!”
夜色濃,月色冷。
清光冷色中,看到他睜開眼,重重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