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紗紫幔。雪夕緩步走到油燈前,巨大的影子瞬時就覆蓋了整麵牆壁。青紗舞動,迷影重疊,她隻怪錯把自己看成了枯骨的蝴蝶。她莞爾一笑,招來站在一旁的侍女。
“蘭葵,陛下已有幾日未曾醒來?”
侍女原本澄清的臉,忽然就暗了下來。
“已七日有餘。”
雪夕不禁有些擔心。自皇兄執政以來,國泰昌隆,民生安定。又怎麼會像禦醫所說,招來妖邪之病。然而,皇兄的寢宮現均以被赤荒神大將軍的誓死侍從守衛,雪夕想見皇兄一麵是根本沒有可能的。
現如今,朝中無人掌權,大臣們又聽聞陛下被妖魅纏身,大病不起。一夜之間,朝野大亂。而近日來各地方官府所呈報的玉批奏折也已堆積如山,無人查看。
雪夕輕步走到皇兄的寢宮前。
“丞相笛落聽說陛下近日來龍體欠安,特派婢女送來一些點心......”
“進去吧。”
侍衛聽得厭煩,不加檢查,逐索性放她進去了。
雪夕走到床前,撥開帷幕,輕聲地坐在床邊。
父皇死得早,一句話,就把皇位傳給了他的五皇兄。現在,她還能依稀地記起當時的情形。
那一年,父皇的身體每況愈下,而幾位禦醫卻也都查不出父皇的所得之病究竟是從何而來。父皇為此也變得不苟言笑,有時候,雪夕甚至看得出父皇眼裏的哀傷。宮中一直都傳說父皇將於不久便會離開人世,但人們對此似乎並不關心,他們所關心的事情就隻有一件,陛下將傳位與誰。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人們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因為不是皇子,她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因為最寵愛她的父皇即將離開人世,所有的人待她也不再笑臉相迎。那時候,她恨透了那些虛偽的人,也看透了身為皇族子女的命運。而在清冷無情的深宮裏,惟一一個讓她可以感受到溫暖的人就是她的五皇兄---軒瀾。他總是對她說:總有一天,幸福會降臨在我們的身邊,帶給我們快樂。
然而,她等在一個個擦肩而過的瞬間裏,也沒有等到她所想要的幸福。父皇終究離她而去。那幾日,她始終暗自垂淚。怎麼也不明白父皇為何會把皇位傳給軒瀾。
雪夕歎了一口氣,喉中哽咽的說不出來話來。忽然,淚落了下來。
她連忙拭去臉上的淚痕,為皇兄蓋好被子。
軒瀾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才這麼幾天,你就這般消瘦,若是讓父皇看見了你現在的這個樣子,你讓他怎麼放心得下。”
軒瀾坐起身,笑意濃濃地看著她。
雪夕微微一怔,“皇兄......”
“噓...”
軒瀾示意她不要聲張,見寢宮外的士兵們並為發現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來。“幾日不見,你怎麼也穿上了這等粗布做的衣裳。我還以為笛落果真知道事情有變,才會派侍女前來。怎知道,來的卻是你。”
“前幾日,,禦醫林海突然宣布皇兄深染惡疾被妖魅纏身,無法醫治。隨後,赤荒大將軍便將皇兄的寢宮死死圍住,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探望。而我,也被赤荒大將軍的侍從軟禁在斷錦軒裏。
這幾日,我總覺得事有蹊蹺,已經叫人將寒蟄從燕彩國召回,我想,今天晚上他就會回來了吧。今日,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便讓蘭葵給我拿了一件奴婢的衣服。幸好那些留守的士衛並不曉得靜雲公主的樣貌,我這才得以能和皇兄見上一麵。”
身為一國之王,軒瀾知道,這幾年一直對王座虎視眈眈的殤烈已經開始了他的叛亂。盡管他早已有所準備,卻終究沒有料到事情會發生得這樣突然。他沒想到,自己所顧念的手足之情,早已灰飛煙滅,甚至把它推向了死亡的邊緣。。軒瀾把雪夕招到身旁,叮囑一番後才讓她離開寢宮。
“葵兒,你去看看寒蟄寒丞相回來了沒有。如果他回來了,就立刻召他進宮,就說靜雲公主有要事相議。還有,不要讓外麵的那些人知道。”
雪夕失魂地站在窗前,厚重的帷幔掛滿了四壁,她站在滿地的銀華中央,更給她平添了幾分哀傷之氣。她輕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幾年她竭力想平息的逆江之亂又將襲卷而來。她揚起頭望向天空。“父皇,你這樣的選擇,究竟有何用意?”
她拿起長壺,緩慢地往燈中注入。轉過身,她驀然的看見父皇正慈祥地站在她的身後。“父皇。”她輕聲地叫著,伸出手的徒勞,依舊是無法碰觸。淚,順勢而落,滴在了荒石之上,凝結成了一片晶瑩的羽翼。天空中依舊又飛鳥在盤旋,鳴叫著,久久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