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道再度昏睡了過去,距他第二次醒來,已經是某一天的早晨,太陽從海平麵上跳躍出來,紅彤彤的染紅了半個海麵,金色的水波折射進船艙,像無數麵跳動的小鏡子,樵夫垂著頭靠在床杆上沉沉的睡去,仁道意識清醒,仿佛經曆了幾個世紀,在後麵的印象裏,他感到有不同的人給他灌水,喂藥,擦拭。。。。。。
他試著發出聲音,這次他清楚的聽到了自己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樵夫,樵夫!”隻是輕微的聲響,樵夫立馬清醒了,他睜大眼睛,孩童天真而興奮的神情寫滿整張稚嫩的臉,“菩薩保佑,你終於活過來了!謝謝老天爺,仁道大哥,你昏睡了整整一個月!”正說著,一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仁道一看,腦袋裏想起來了:血泊中的父親,橫、肉爆眼的工頭、拳頭和棍棒、槍聲、警察、救命稻草,無數的海魚。。。。。。中年男子的身影浮想在他的腦海中,仁道有些迷糊,看著麵前這個目光銳利,機敏的人,警覺的問:“你是誰?”中年男子讚許的一笑:“小子,沒有我你早見閻王了!”“我並不認識你!”仁道不知覺的自衛心理從被趕出權家就有了,那時,剛出來,親身父親仁部曲為了討回這些年在權家幹活的工錢,被權家二少爺權人貴指使家奴打斷了兩條骨頭,母親活活被氣死,一個晚上,幹活回家饑腸轆轆年輕的父親,因為沒有撈到半塊饅頭,為了不讓年幼的兒子餓死,不得已翻牆進到一家小食店偷盜,結果不知那食雜店也是權家的買賣,結果被打得險些送命。
饑餓難耐的仁道,沒有辦法,隻好猛灌涼水充饑,那種非人的生活是怎樣挨過來的,如今不敢想像,他每天沿著外國人新修的鐵路線,和很多無家可歸的人一道爬火車,運氣好的話,可以撈到別人扔下的半塊麵包。
從那時起,他所有關於童年美好的記憶都被抹殺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是個無法言說的恥辱,他是個不受歡迎的人,雖然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是大人的所有罪過卻在他的身體打上深深的烙印,從那以後,他開始仇恨權家人,仇恨自己的父親,仇恨一切的人,他的心靈被嚴重的仇恨所扭曲。
他每天衣衫襤褸的走在大街上,父親還很年輕,但是鬱悶和落魄摧殘了他所有的意誌,短暫的愛情和一時的歡愉,帶給他一生的屈辱和傷痛,他行屍走肉,借酒買醉,像頭驢一樣勞作,也許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好青年,偷別人的老婆,留下一個私生子,結果以為生活可以從新來過,但是偷來的老婆死了,留給他和孩子承受這辛酸的人生。沒有幸福可言,他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毀掉了,甚至不能給自己兒子一個穩定的窩棚。
“我可知道你,你剛三四歲的時候我見過你了,那時我也就你現在這般年齡!”
“那你跟權家一定很熟了!”看中年男子的穿戴,應該不會像他一樣是碼頭扛大包的包身工,但是隻要與權家有關係的人,仁道都不想接觸,這會讓他想起自己的身世,想到很多不堪回首的日子。
“權家隻是我們在海外的一個生意合作夥伴。”中年男子頓了頓,“我姓魯,名中山,搞遠洋貿易的商人。”這個自稱對自己很熟,而且救了自己的人,仁道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更別說認識了。
魯中山笑著道:“記得那個晚上嗎?就是雷電交加的那個晚上!”
雷電、暴雨、兩個赤、裸的男女。。。。。。往事曆曆在目,仁道眼中藏中怨恨。
“權少爺,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魯中山善意的提醒讓仁道陷入回憶的漩渦。
“權少爺!”一旁的樵夫吃驚的喊,“你是財大氣粗的權家少爺?這。。。這。。。太離譜了!”樵夫連連搖頭,打死他也不相信。“我不是什麼權家少爺,我是仁部曲和權家少奶奶偷、情的孽種,根本與權家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姓權,我姓仁,我是仁部曲的兒子,是萬港碼頭扛大包的包身工!”
“從你那天晚上離開權家,剛開始,我每年還會見到你,至少一次,因為年年我都要在這艏船上來回幾趟,本想找個機會帶你跟我走,因為我生意上需要一些得力的幫手,但是後來就沒有見你了,今天在碼頭的打鬥中,我認出了你父親,知道你就是權力,所以出手相救。”
“看來我還是沾了權家少爺的光呀!但我是仁道不是權力。”仁道冷冷的道,舊傷疤被別人從新揭開,仇恨悄悄的湧上心頭,誰來為他受的罪買單?
正說著,先前那個被稱作楠姐的女醫生走進了這擁擠的船艙。她一貫的公事公辦,動作幹淨麻利,連說話都是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