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拆遷的事還是沒落實。蘇爺爺沒有抱著煤氣罐誓與老宅共存亡的“最牛釘子戶”精神,倒把自己氣得大病一場。原本老人家就有哮喘,春夏之際最難受,被這糟心的事情一鬧,幾次呼吸不暢要吸氧氣搶救。兒孫都勸他住院休養,他就是不去,嘴裏碎碎念著:“我要是出了這門兒,說不定就再也進不來了,他們還不麻溜兒給我拆嘍?”
蘇銘銘是被爺爺帶大的,跟爺爺最親,看爺爺被折磨成這樣,心疼壞了。可是她又忍不住心裏暗暗埋怨爺爺幾句:“何必咬著‘老子祖上闊綽多了’這種封建欲孽思想不鬆口?鑲黃旗又怎樣?難道還想剃半頭梳大辮子去?”想想罷了,說是絕對不能說的,雖說“皇帝夢”這事兒有點兒滑稽,可是看在爺爺年紀一把、除了夢回清朝之外沒啥更大的追求,就讓著他吧。
今天二叔過來家裏陪爺爺,蘇銘銘就出了家門去西單看自己的服裝店。店麵裝修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開業了。她一直沒有正式感謝蔣振鵬,心裏卻無時無刻不感念他的好。他那人就是狗脾氣,嘴巴臭,還花心,但是他對她是掏心掏肺了,她清楚。
邊走邊想,蘇銘銘就走到了街口要打車,一輛卡宴吱嘎一聲就停到了她身邊。蔣振鵬的腦袋從窗口探出來,新剃的莫西幹頭在陽光下鬥誌昂揚地招搖著。
“愛妃,去哪兒啊?”敢情做皇帝夢的人不止一個。
“你到這兒幹嘛來了?”
“找你啊。給你個好東西!”他一條胳膊從背後伸出來,兩張票子遞到蘇銘銘麵前,“晚上咱倆看演唱會去?一水兒滾石巨星,你不早就想看周華健嘛!”
“我現在不想看周華健。我想看吳彥祖。”
“吳彥祖不開演唱會呀。要不,我請他給你開個專場?”
“蔣振鵬,這事兒有點兒靠譜,你就這麼辦吧,我等你送票來!”蘇銘銘很享受這種刁難人的樂趣。
“嘿嘿,別鬧了。我來看看咱爺爺。”蔣振鵬笑著,腦袋晃悠悠。
“別咱咱的,套什麼近乎。你怎麼知道我家住這兒?”
“打聽唄。幸好遇到你了,我隻知道胡同,不知道門牌。”
“來我家幹嘛?”
“我聽說這一帶拆遷呢。你家拆不?”
這個家夥,消息還挺靈。
“拆。我爺正為這事兒鬧心呢,氣得直犯哮喘。”
“喲,那我更得看看去。走,帶我去吧。”
他差不多半個身子都從車窗探出來,靠近蘇銘銘的臉,示意她親一下。蘇銘銘一手推他的腦門兒把他按回去,“淨瞎搗亂!”
“不就一破房子嘛,拆就拆唄。這邊拆遷費給不少呢,給老爺子買個新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家回遷房在南三環。我爺爺說了,三環外都是郊區,他晚年不想在菜市口過,那是砍頭的地兒,晦氣。”
“哈哈,老爺子真逗。”蔣振鵬又把腦袋探出來,“帶我上門唄?”
“煩著呢。別貧了。”
“煩什麼呀。大不了到時候我在這兒給你買套房子,把老爺子接過來住。真的,”他湊得更近一些,“愛妃,你說什麼,朕都依你。我好吧?”
“蔣振鵬,你真以為自己是皇帝老子啦?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想三宮六院找別人去!窮得就剩錢了,得瑟什麼呀?懂什麼呀你?!”
“啥意思?和著我上趕著找罵來啦?夠賤的我。”
“你想當賤皮子沒人攔著你!”說完這句,蘇銘銘甩頭就走。
“蘇銘銘你給我站住!還真一秒鍾變格格呀你,格格巫還差不多!你給我站住!你丫到底想怎麼著啊?”
把他的怒吼丟在身後,蘇銘銘腳步加快。前一秒鍾還念及他的好處,他怎麼這麼禁不得誇呢?她最討厭他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姿態,特別是那種施舍的腔調,好像他對某個女人好那個女人就必須感恩戴德跪謝恩典似的。他怎麼就不能正正經經嚴肅認真地說說話呢?就算男人有皇帝病,也得記得跟皇後相敬如賓才有好日子過。他一天學不會尊重她,她就一天不給他好臉色,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