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正堂,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貼在牆上,丫鬟仆人們各自忙碌著。啟恒靜靜地坐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些為他而忙碌的身影,仿佛這一切跟自己都沒有關係。身上那套喜興的新郎裝也無法遮掩他那一臉病容,他現在隻覺得身子發虛,胸口一陣陣的憋悶……。
今天是華家這位二少爺啟恒大喜的日子,說是大喜,其實卻是衝喜。啟恒的病自打入春就一直不見好,這些日子更有些加重,先前一直給診治的幾位大夫都說有些凶險,弄得母親佩如整日以淚洗麵。
前些日,佩如的姐姐從杭州來探親,見狀便提議給啟恒找個童養媳衝喜,看看能不能把這病氣衝一衝。病急亂投醫,沈佩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隻要能救兒子,什麼法子都願意試。華見頎雖然認為有些不妥,但是看著妻子焦急的樣子,再看啟恒的狀況也著實讓人擔心。所以就應允了,匆匆忙忙便定下了這門親事。
"方羽祺",對於自己的這個童養媳,啟恒所能了解到的僅僅是個名字而已。和她成親真的就能治好自己這病嗎?啟恒不由地自問,然後兀自長歎搖頭。他才十七歲,大哥啟軒都還沒定親,可他因為自己這身病卻要早早地成親。這對於已經剪了辮子,獲知新事物的年輕人來說似乎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這麼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兒就能把他從閻羅王手中奪回來?那麼還要那些妙手回春的大夫做甚?
啟恒正在胡亂想著,肩膀上被人輕輕一拍,"二哥,在想什麼?"三少爺啟文轉到啟恒麵前,俯下身子盯著他。
啟恒摸摸弟弟的頭,笑笑:"沒想什麼,你不去幫忙大哥,在這兒閑晃什麼?"
啟文回頭看看忙碌著的啟軒,晃了晃腦袋:"那些事有大哥就行了,我還是在這兒陪著你比較好。"
其實啟文在一旁佇立很久了,啟恒臉上寫滿著的無奈他都看在眼裏,他雖然才十五歲,但是受教於西學,平日裏同學們談論的都是五四以來的新思潮,新主張,提倡男女平等,自由戀愛。像衝喜這檔子事,早就該埋進土裏的了,所以對二哥這樁親事,他也是一百個不樂意,但是娘和姨媽都說這樣才能救二哥,他也沒法子多說什麼,剛才看到二哥的神情他心裏明白,二哥打心眼兒裏也是不願意的。
這時候,見頎和佩如穿戴齊整,走進正堂。啟恒隻有氣無力地叫了聲"爹、娘"。
啟軒走過來:"爹,一切都安排好了,隻等人來了就可以拜堂。"見頎點點頭,對於啟軒辦事,他向來放心。
啟軒轉向啟恒,看著弟弟蒼白的麵色,心中不禁隱隱作痛。他走過去把手放在啟恒的手背上,輕輕握了握:"啟恒,堅持一下,不會很久的"。
"啟軒!不許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佩如嚴厲地看著啟軒道:"大喜的日子,什麼不會很久!你弟弟是要長命百歲的!"。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鞭炮聲,門房的進忠一路小跑著進來"來了,來了,老爺太太,人來了"。須臾,喜娘扶著"新娘子"搖搖地走進來。早有下人過來扶起了啟恒,啟文站在佩如身側,伸長脖子好奇地張望。
新娘子一身名貴絲綢嫁衣,這都是華家一手操辦的,見頎事先說好了,雖然是衝喜,但也不能失了華家的體麵,那紅蓋頭乃是蘇州織錦,上繡合巹鴛鴦一對,柔滑紅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