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隻聽到小伍子拉長了嗓子唱喏道:“皇-上-到-”。眾人齊刷刷的站起欠下了身子坐下,因是家宴也沒平日那般的隆重的禮數,音畢,便見名允大步進了園子,穿著明黃色袍子,雙肩蛟龍盤旋,腰腹蒼鷹翱翔寬錦鑲玉腰帶,還係著串碧玉掛件,紅色的流蘇隨著他的步伐飄飄蕩蕩,名允眼睨著眾人坐上了首席。
洛藍望去,看到卓意正好坐於名允席下,神情淡然,他身側的正是妙佳氏,滿臉紅光,已大腹便便了,開春來孩兒便出世了,再往下便是李氏和閔安氏,兩人正垂首閑談著,笑靨如花。
側桌的是幾個阿哥格格緊挨著喝茶,聊著什麼,名殊格格怕是對男人間的話題不甚感興趣,正抬頭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著,正好和洛藍的眼光撞著個正著,微微淺笑著避過了眸子,
洛藍有幾分尷尬的隨手拾起塊梅花糕放嘴裏慢慢的嚼著,如同嚼蠟,夜風吹來幾分涼意沁入,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微微瞥見一衣角隨風浮動,卻瞧著正是妙佳氏在丫頭秀容的攙扶下笑著走過來,卓意在其後,眸子緊緊的鎖著洛藍,臉色在夜光之下略顯蒼白,雙唇微微翕動,若有所思的樣子。洛藍“猛”地心裏打了個機靈,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倏地站了起來,膝頭撞到桌子腳邊生疼,整個桌子“轟隆”一聲,一時間各異的目光從各處投了過來,洛藍頓時麵色緋紅,半垂著頭,春兒自身後攙扶著。
“沒事兒吧?這孩子還是毛毛躁躁的!”妙佳氏笑道,“好一陣子沒見到姑娘越發的水靈了,隻是身子沉了,進趟宮倒也不太方便。”
“福晉說笑了,身子沉當多多休息才好,可不好到處亂跑,這開春就該見喜了吧?不曉得是位小格格還是小貝勒呢!”洛藍目光柔和的看向她圓鼓鼓的肚子,卓意的孩兒正在他人腹中孕育著,心裏難免有幾分的傷感落寞。
妙佳氏輕撫腹部,看了眼身後的卓意道,“我倒希望是個格格呢,乖巧,她阿瑪不經常在身邊時也好有她作伴。”
洛藍兜著嘴角淺笑,默不作聲,妙佳氏牽起洛藍的柔荑,說,“這兒煩悶,盡是大老爺們聊的些個話題,無趣得很,走,我們去別處透個氣兒,聊聊些知己話兒…”話畢便拉起洛藍丟下一襲人直往外麵走去。
到了外頭,一陣閑逛,銀色月光如沙幔般籠罩著整個宮城,樹枝藤蔓也在涼風下輕輕搖曳,忽然妙佳氏開口道,“姑娘在宮裏頭還好麼?”
“恩,挺好的。”洛藍起手攙扶著她應喏道。
“姑娘慧質蘭心,應當能明白我的意思的,不瞞你講,爺自姑娘進宮後精神不濟,雖我們看在眼裏頭,疼在心頭,可嘴上也不好講,這事兒若傳了出去不管是爺還是皇上怕是都要去了幾分麵子,叔侄二人爭一女人終究不是個體麵事兒。”
“福晉講的洛藍心裏頭都明白,早死了那份盼頭了,與王爺之間終究是有緣無份,如今隻想在永陽宮安生過活,不想焦心太多,皇上年紀尚輕,日後後宮佳麗數千,自然會將我忘卻,永陽宮如今對於我而言隻是一棲身之所而已。”
“姑娘凡事不必太過悲觀,我們旁人都可看得出皇上對你與其他妃嬪不同,眼神裏有股難以言喻的溫柔。”妙佳氏歎了口氣兒繼續道,“如今隻求日子淡了,爺能放寬了心。”
洛藍心裏一陣絞痛,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忘卻哪是如此簡單之事,隻怕此生必像風濕痛般不見傷口,縫陰霾天氣卻錐心刺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