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曾、冉有、公西華侍坐。”
遙想春秋杏壇,那是子路、曾、冉有、公西華幾個學生陪老師孔子輕輕鬆鬆地席地而坐於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之下自由交流,絕不是老師孔子站在講台上一本正經地給幾個學生苦口婆心地說教。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不要因為老師比學生長幾歲,學生就怯生生地不敢暢所欲言了。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如此而已。學生還在仰視,老師就心甘情願地俯視了。
“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樹蔭之下,清風徐來,天朗氣清,見學生個個拘謹,孔子索性找了一個興奮點——政治。那好,就隨隨便便說說個人的政治理想吧。
亞裏士多德說,人是政治動物。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誰不喜歡政治呢?孔子也喜歡政治啊。半輩子辛辛苦苦地奔跑,還不是想把自己的政治主張找個好國君痛痛快快地嫁了。
子路率爾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政治如此妖嬈,引子路同誌競折腰。多麼井噴的治國壯誌啊!多麼可愛的快人快語啊!不畏“師旅”,不畏“饑饉”,雷厲風行,大刀闊斧,不到三年,人民人人有勇氣,個個講道理。即使他的理想是夢想,但“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又有什麼好笑的呢?為什麼夫子要“哂之”呢?是擔心子路魯莽發高燒而因材施教潑涼水降降溫?還是介意心直口快的子路沒有彬彬有禮謙謙君子的風度?還是直率的子路談政治談得太直白了?
難道要子路忸怩作態,囁嚅半天,欲言又止?“我、我、我啥事也做不來,我就能給別人係個鞋帶,打個雜剜個煙鍋子。”
顯然,孔子笑子路不是這個意思。即使當時已經禮崩樂潰了,但男人談政治依然陽光燦爛神采飛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藏不遮不掩不掖。哪裏像今天,男人之於政治,就像之於妓女,心裏想著,嘴裏卻罵著。我不知道這背後的奧秘究竟是什麼?政治這樣一個造福人類的美好東西,為什麼會變得像妓女了?想之而心悸,談之而色變。政治不美麗嗎?不,恐怕是人謀取政治利益的心理見不得陽光吧。政治應當是天上的仙女拋給人間的美麗的彩球,天下的人民都有權利正大光明興高采烈地去角逐啊!誰贏得了人民的信任,誰攜手人民一路走向美好幸福;誰得不到人民的信任,誰甘拜下風養精蓄銳勵精圖治以求東山再起。陽光下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又有什麼遮遮掩掩的呢?
所以,我真的不看好“夫子哂之”,盡管孔子是善意的。他為什麼要笑可愛的子路呢?給子路一首歌謠,讓他盡情地歌唱。哪怕後來可愛的子路被作亂者剁成肉醬,但那又有什麼呢?子路是正衣正冠以後為他的理想和人民微笑著而走向天堂的,子路是幸福的子路。
“求,爾何如?”冉有,你是怎麼想的?
怎麼沒有問曾呢?曾在幹什麼?怎麼沒有參與大家的討論?
冉有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冉有依然暢談的是政治理想,勵精圖治三年,建設好一個小國的物質文明,使人民有吃有穿有房住。“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至於精神文明還需要賢能的人來建設。謙虛的冉有對答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