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蕭雋臨已經記不得她死了多久了,是三年嗎?還是五年呢?
反正他隻知道,她死後每一天都像是過了一年。
他解散了北鬥燕,開始不理朝政,濫殺臣民,後周的氣運不知消耗了多少了——總之他坑殺二十萬楚軍和屠城三日應該就把鎮壓大楚帶來的氣運消耗殆盡了吧。
今年又到了清明節。
他抱著一壇酒一路喝一路灑到了晏拂枝墳前。
此處青山綠水,清雅秀麗,梨枝繁茂,翠竹成林。
那墓碑上的字是他親手刻的:
晏拂枝之墓。
他孤身一個人來,不肯讓任何人知道她在這裏。靠著墓碑坐了下去,身上的衣衫也鬆鬆垮垮,被酒濕透了。
後來他喝得爛醉,便抱不住空空如也的酒壇,任由它咕嚕咕嚕滾到角落裏去。
他開始趴在她墳前哭。
“拂枝,你說過你喜歡清雅秀麗的地方,那是你渴望的光明。朕都記得……都記得,你說的每句話朕都記得。朕答應過給你的,可是……朕沒有做到,有時候朕也會想,你這樣不識好歹,為什麼還要想你呢?
可是就算你拿把刀挖了朕的心髒,朕還是想你……你死了之後,朕總算履行了承諾,總算讓你得到了光明……可是朕知道,你已經不需要了。
朕其實很心痛,心痛為什麼朕無論給你什麼,都是你不需要的。
其實,從初次見你,朕就已經喜歡你了,從來不是假裝的。
從來不是。”
不知幾時,天色暗了,晚來風急,他重新爬起來歪歪斜斜地回皇宮去。
而她的墳前,已經濕了一大片。
——
霧靈山下,有位白衣男子,風姿特秀,皎皎宛如鬆間雪。
他在這裏等了一生也沒能等到他要等的那個人。
可是她明明說過,會回來的。
她還欠他一個上元節。
二十餘年他仍守著這座孤城,結果卻是一場空。
那個夜裏,他大口吐血,知道自己恐怕再也見不到她了。他喃喃說了一句:“西枝,終於還是把我忘了嗎?”
空蕩的房屋裏無人回答。
隻有寂寞。
屋外風聲更緊了。
那枝繁葉茂的梔子花樹已經將這座小院給圍了起來,正值六月盛放之際,幽香席卷方圓數裏,恍如花林。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終於嗅著滿屋子的梔子花香死去。
他臨終前最後一句話。
西枝,你看,院子裏我栽滿了你最喜歡的梔子花。
隻可惜晏拂枝早已死在多年前的那個雪夜,再也看不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