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去,萬裏迢迢路遠。
再見時,殺不了你我便自盡。
晏拂枝決然回過頭,身後有宮闕千層,轟然倒塌。
……
北方已經漸漸冷起來,此時十一月初,青山綠樹,有微雪飄遙,恍如世外仙境。
楚軍一路退到了宣城,晏拂枝突然掀起車簾,天青色的貂裘快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了,僅露出一張臉來。
“停下。”
文偊勒馬回頭問她:“怎麼了?”
晏拂枝下了馬車,立刻有下人給她撐了一把傘,她淡淡地點了下頭,將傘接過來走到文偊身邊,抬頭笑道:“我們就到這兒吧。”
“什麼意思?”文偊有點尷尬有些驚訝,還有無邊的寂寞。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晏拂枝笑了笑,眼神看向別處,回答道:“有人在霧靈山下等我,我想他了。”
從來沒有這麼想他。
文偊瞬間臉黑,他翻身下馬看著她說道:“那我呢!我不止等你,我甚至為了你什麼都不要了,天下也不要了,我比誰都清楚真要跟後周打起來,我必敗無疑!可是我還是要來救你,難道我就為了把你救出來拱手送給別人的嗎?我不是聖人,坦白說我甚至不算好人——我不能讓你走。”
晏拂枝覺得真是可笑啊。
這命運就是這樣的,聞人語與她一起走過了那麼多日子,歡笑都是他給的,一起偷窺,縱馬古道,青山笛聲,震懾天道,那麼多的記憶,還有兵臨城下隻為她。
她會不心動嗎?
當然不可能。
然而……
他說他叫文偊,有人告訴她,她叫文素。這是她哥哥,親哥哥,她還能怎麼做。
眼前的他也穿著天青色長袍,小雪撒落在他的黑發,仔細看來,他們的眉眼的確有些像。晏拂枝將傘移過去,說出的話不能更絕情了:“腿在我身上,我想走你攔不住。你的恩情我都記著的,以後有機會我還給你。”
“嗤——不用你還,就當是替我爹贖罪!說起來真是我們家欠你們母女的,晏拂枝,我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文偊冷冷地笑了一聲,眼中的痛苦誰都看得見。他“啪”地一聲打開晏拂枝遞過來的傘,轉身就翻上馬背,一抖韁繩,大喝道:“啟程!”
軍隊便繼續向前進發。
晏拂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走過去將翻在地上的傘撿起來,望著長如巨蛇的楚軍,笑容也像是一朵開在嚴冬的梔子。
“謝謝……哥。”
可是我情願你還是聞人語。
這樣的情我要用什麼來還,用這個江山來還夠不夠?
晏拂枝一路朝著霧靈山的方向走,所到之處,無論男女紛紛跪拜,但她並不理會,隻是走她腳下的路。
終於還是到了霧靈山下,這裏青竹成林,梨樹綿延一片但已經光禿禿的僅剩枝椏了,其實光看著空樹枝她也不太分得出來那是梨樹還是桃樹又或是別的什麼。
僅有一座屋舍。
晏拂枝唇角彎了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精神些,然後叩了叩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