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敗將啊。”雲水泱未被包紮起來的獨眼,眯成一條冰藍細線,“你如何能斬我?”
蒼穹盡歸玄色,烏雲壓人,雷鳴轟動,朦朧細雨逐漸滂沱,卻在還未落地的那一瞬間,被極致的寒氣,凍結成了針形的冰棱刺,齊齊插入大地表麵。
向前踏足一步,壓下的鞋麵踩斷了地上繁多的冰棱,午昧反手提劍,緩緩逼至雲水泱麵前,如上古部落時期,那些無限接近於神的人,自桂花銀飾間探出的鬢側長發隨風飄搖,宛若黛色柳枝依依,隻不過它送的不是離人,而是步入無間的罪孽亡者。
“昔日之敗,在於你隱蟄偷襲,趁我不備。”腕肘一轉,帶起掌心念裁劍正握,橫在午昧唇前,“而今,我心磐鐵,堅不可摧,念所向處,力至極廣。”
霎時間,天地褪色,隻餘黑白兩色,能見烏雲之黑,冰棱之白。
一斬,如濃墨潑紙,滿眼空白之中,唯見那劃黛黑深然!
刺啦——
輕紗斷裂之聲,清脆,悅耳。
絲絲縷縷的開綻大袖,裂如流蘇,一條條被念裁劍割劃得狼藉的雪紗飄飛,裸露出雲水泱瘦可顯骨的小臂,這個方與仙俠界主戰過一場的男人,早已丟失了他頂上的縞素高帽,隻剩下滿身的疲憊、虛弱,以及閃躲午昧劍招時,那一瞬即逝的靈敏。
“我方大戰一場,姑娘便趁人之危,以劍攻之,不怕被人說是勝之不武嗎?”
念裁之劍毒如蝰蛇吻,顯鋒的劍尖刺破雲水泱的肌膚,如毒牙般剔開血肉,注入名為恐懼的毒液,雲水泱克製著自己不去想後頸處浮凸的小疙瘩,隻是思忖著:本是操縱冰寒陰冷之氣如家常便飯的自己,竟然會被一刃劍上的些許霜凝所傷,真是件惹人發笑的事情啊。
甩肘將手臂自念裁劍上抽離,大量的血液剛如噴泉般湧出,便被雲水泱用寒氣封住了傷口,劇烈得以至於讓神經有些麻木的痛疼,讓他清楚地認知到自己的這隻手臂,暫時已經廢掉了,思及此處的雲水泱,也說不出是憤怒還是痛苦,一記戳心腳蹬起,直直踢向午昧胸口,卻被黝黑刃麵染血的念裁劍橫身一擋,反卸勁力。
踏踏後退幾步,受傷的手臂無力垂下,宛若一條僵死的蛇,雲水泱握緊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細密的冷汗黏在掌心,讓他的身體散發出不該有的燥熱溫度。
方才回眸一眼,雲水泱已發覺那具由仙俠界主屍骨塑成的冰俑,驀然消失無蹤,這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見的東西,大抵不是死物能做到的,也就是說——仙俠界主,或許還活著!
正麵有午昧拔劍拚殺,暗處有仙俠界主蟄伏,雲水泱心有所不定,閃避的速度慢了半瞬,被念裁劍的側鋒在臉上劃出一道滲出血珠的紅痕。
“無知者無畏,因心念極盛,故生勇氣。”劍一轉,如玄燕矯健靈動,午昧緩慢地踱著步子,山一樣的巍峨,海一樣的浩瀚,在她的身上堆立起一往無前的猛烈氣勢,“勇者無敵,在於念之極處,如利鋒尖刀,心之所向,力之所及,不懼不畏,破陣殺敵!”
喝聲於此,如春雷炸裂,降地白霆,萬物剖符而出的甲木真意,在劍上淋漓盡致。
甲字,拆也。
劍鋒亮如明鏡,刃身硯如潑墨,鋒與刃相間似水中墨染,壓抑,沉鬱,迫人。
入骨半寸,依稀可從血肉中窺得一線森白,雲水泱被傷手肘,雙臂俱廢,卻朝天一蹬,猛戳午昧下巴。
回劍下切,長鋒斬向鞋麵的同時,午昧後撤仰身,指間琉璃之風暴虐,加持在劍柄部位,使得她施加在劍上力道,一招猛過一招,宛若百龍起潮疊浪,澎湃力量推麵而來。
再說那不遠處,一林用茂密枯枝遮蔽了光明的黑槐樹間。
一滴酸黏的汗水從額頭滑落,琴彌不敢離著麵前這具冰俑太近,因為那足以凍結住血肉的寒氣實在太過陰冷,以至於她都有些納悶自己剛才帶走這具冰俑的時候,怎麼會感受不到其上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