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海當初聽見林素英建議林洋去他們工作組實習時,他既興奮又很落寞:讓他興奮的是,如果林洋真的被林素英和徐炳鬆‘趕’到他們那裏去,那該是一件多麼振奮人心的特大喜訊呀。這樣一來,他不就能有好長一段時間能跟她朝夕相處了嗎?他不就能有好多個日夜,能若幹次毫無顧忌地欣賞她那令人愛伶的白皙的臉龐嗎?他不就至少有一段短時間,可以療養他因與史春燕之間戀愛糾紛而受傷的那顆靈魂嗎?但是,他又感到落寞:堂堂雲江縣縣長,他是否舍得把自己的獨生寶貝女兒攆到最貧窮、環境最惡劣的山村去‘活受罪’?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現在徐炳鬆和林素英居然大有要把女兒‘攆’下去的意思,而且,林洋也似乎毫不畏懼的樣子,表示同意。是跟父母賭氣?
“我——我看你還是算了罷,別撐硬底船了。說句實在的,我們那裏的條件太匹啦,有時,我們都覺得難捱。”闞海微笑著勸林洋說。
“喲,你的兩位老師踏屑我,連你也鄙視我麼?”林洋似乎真的有些生氣。
“且敢,豈敢,我的話沒那個意思,我——我是說——我自己怕吃苦……。”闞海趕緊結結巴巴地辯解說。
見闞海那麼驚慌的樣子,林洋終於破涕為笑了。
林素英和徐炳鬆也在一旁會心地微笑。
爾後,徐炳鬆又向闞海詢問了一些關於鄉上的有關情況。當他暗自想到自己不久將要調離雲江去蒲城任職時,他把思想又轉移到闞海身上來——這樣一個思想純潔、有知識、有文化、有抱負的青年,由於拒絕當史立成的女婿,他能在這塊土壤上屈壯成長嗎?他能夠在這裏實現他的遠大理想麼?他今後的命運將會怎麼樣?他現在絕對還不知道自己要調任吧,要不要跟他說清楚呢?說了又能怎樣,難道自己能把他調到蒲城去?那是不現實的,他現在作為一般幹部,是根本調不過去的!如果把自己即將調任的事告知他,除了使他感到茫然之外,還能產生其它積極作用嗎?鑒於種種考慮,他最終還是沒有把自己即將調任的真相告訴闞海。
“在工作之餘,我認為你還是該溫習溫習你在大學時的專業知識。”徐炳鬆和藹地說。“我們國家隨著經濟的發展,對法律將會越來越重視,將來,律師這個職業肯定是一個很受人們歡迎的職業,我敢肯定。”
“恩,徐老師說得在理,我們畢業時,好多同學都聯係分到省城或地市的司法機關去啦,有的幹脆不要工職,去沿海當了律師去,搞合夥製。我打算把以前的課本複習一下,看明年下半年,還是去把律師資格證先拿到手。”
“是嗎?有這個打算就好,一定要為自己的將來,多留一條路!你回來,到你哥哥家去了嗎?他不是已經被正式任命為縣委辦辦公室主任了麼,你知道不?”
“是麼?我——我還沒有來得及去。”闞海聽徐炳鬆說闞尚傑已經當上縣委辦公室的主任了,他內心裏既高興,又覺得莫名的悲哀——闞海明顯感覺到,由於那件事,闞尚傑幾乎已經不把他當自己的弟弟了。是呀,他的官帽子都是他史立成給他的呢,既然自己得罪了他的恩人,他(闞尚傑)還會理自己麼?他還會幫助自己麼?闞海對哥哥和嫂嫂已經不抱啥子奢望了……。
“大概是因為史家的緣故吧,看來,你們兄弟兩的性格迥然不同。說句真話,就我自己這麼多年的行政工作的親身體驗來說,我都覺得自己不適合在現在的官場上走。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啥子意義了,我隻希望我能好好地走終點,隻要良心上不覺得內疚,在位一天,就多給百姓辦點實事就行啦,可是,你還年輕,路還長得很,好自為之吧! 你——你認為你非得走仕途嗎?哦,我隨便說說,明天,你和程組長就直接去水電局吧……”
離開徐炳鬆家時,徐炳鬆最後對闞海說的話,讓闞海一時間無法回答……
闞海懷著愉快的心情回到縣政府單身宿舍樓。一想到林洋將要跟自己一同到黑山村去,他就激動不已。其實,分配到雲江來後,自從他第一次踏進林老師的家門,並遇見林洋的那刻起,之後,隻要遇見她,闞海的內心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不安,這種不安,既愉快,又神秘——那是一種塵封已久的,似大學裏第一次對女生產生的那種青春的渴望!
本來,這種特殊的感覺,隨林洋回到大學裏去而漸漸平息下來,卻又在林洋暑期回家之後,茂密地生長起來了。特別是,當自己麵對麵跟林洋交談時,當她那明淨如秋水般的牟子注視著他時,闞海非常自信地認為:她肯定也有同感吧!要不,她為啥子會紅臉?為啥子她那專注的神情與其她女孩子的,如史春燕、以及本單位的鄒玉茹等女人的不一樣呢?於是,他在內心裏一遍又一遍設想著自己跟林洋在鄉間獨處的情形來,甚至,包括在夜幕籠罩下的徐家凹的公路邊,他向林洋袒露心跡的過程……至於怎樣袒露,他是毫無思想準備的,因而語無倫次……徐炳鬆和林素英居然鼓勵她跟自己下鄉去,看來,他們兩位老師也是非常喜歡、欣賞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