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淌在三月的河(1 / 2)

大學風華

作者:吳軍

一到農曆三月,古城大理的太陽就豔得很,從蒼山到洱海都泛出熠熠的光輝。眼光所及之處都染上濃墨重彩,細細地著裝,精心地打扮,迎接著一場盛大的宴會。“千年趕一街,一街趕千年”,到了三月,就該有三月街,這種心照不宣流入古城每個角落。始於唐朝的大理三月街,跨越了一千三百多年的曆史,“朝代累更,此市不變”,時間隻堪摧朽糟粕,美酒卻會越釀越香,這裏仍是“結棚為市,環錯紛紜,千騎交集”。街道上被磨得光滑的石子,像月光下閃著色彩的河流。它是一條能融彙所有的浩瀚河流,它彙聚承載著一切傳統與現代、宗教與世俗、物質與精神。太陽曬得再烈,不過是將蒼山的雪水融入其中。

從大理西門蒼山門出去,見到“古觀音市”的牌坊就是三月街了。三月街又名觀音市,傳說是觀音消滅了在此地為惡的羅刹,為此人們年年聚會祭拜,才有了這月街。又有人相傳,是以前的一個暴君每天都吃一對人的眼睛,一位勇敢的白族小夥使計將他騙到這蒼山腳下,喚來神狗消滅了他,人們聚集在蒼山腳下,歡歌樂舞,年複一年。但是更多的人喜歡另一個版本,一位善良的白族小夥娶了龍王的三公主,她們遊曆過了月亮上的月街,很是喜愛,決心將他搬到人間,於是有了這樣一個熱鬧的集市。或神秘,或謳歌,或浪漫,這裏的傳說多得像星河一般。

其實根本不必看牌坊的。走進月街,人山人海,全擁在一條街上。這有種驟然間整個世界都會向你湧來,不透一絲縫隙的氣勢。你置身其中,猶如寄身於清明上河圖裏,喧囂繁忙,抬頭看去滿是形形色色的人——高大粗獷的北方人,清秀穩重的南方人,服飾豔麗的白族人,包頭素雅的彝族人,皮膚黝黑的印度人,金發碧眼的歐洲人……耳朵裏聽到的盡是千奇百怪的腔調,鼻子嗅到的全是異域的芬芳,仿佛伸手就能觸及整個世界。世界彙聚在一條街上,這種氣勢是何等的壯闊。

趕月街,這時候就知道為什麼叫做“趕”了。三月街有自己特定的流動節奏,彙入這人流,腳步快上半拍就攆了別人,慢上半拍便阻了他個,若是執意走開,卻又悵然若失,仿佛與世界背道而去。最終還是忘乎所以地回到月街的節奏裏。這時候月街的節奏就起了神奇的作用,大家腳挨著腳,手近乎拉在一起,卻又不曾爭吵,同時朝著一個方向移動,反而顯出無比的和諧,就像跳起了納西族的鍋莊舞會,一幅民族團結的畫麵。逛街像跳舞一般,讓你不知不覺融入進來,這就是蘊涵節奏的月街的獨特魅力了。

《五朵金花》裏曾這樣唱到三月街:“一年一次三月街,四麵八方有人來。各族人民齊歡唱,賽馬唱歌做買賣。”可以說歌詞已然白描出了一副熱鬧的月街景象。

彙入月街的人流裏,每個人都能在這條街上尋到自己的歸屬、自己的珍寶。那些背著竹簍的少數民族男女是地道的趕集者,她們要辦齊生產生活用品;那些背著大旅行包的悠閑自得的老外,他們是懷著陌生、興奮、欣賞等等感覺的獵奇者;那些跳起繞三靈,舞起霸王鞭的白族歌者,她們是用宗教的虔誠來歡迎八方客的司儀;那些操著帶有各地口音普通話的店鋪老板,是為利來往的生意人。歲月更迭,他們為月街衍伸出了枝枝蔓蔓,使得月街上有了小街,小街裏又有小街,大大小小無數的街道彼此界限清晰,卻又互相交融。好比藥材的一條街吧,這裏的藥材買賣傳承了百多年,什麼西藏蟲草、文山三七、緬甸藥膏,無所不包,無所不有。藥商既整賣也零賣,對於中年男子很是熱情,對我們這些一竅不通的年輕人卻也不排斥,由得我們擺弄。金花們最喜歡的當然是服裝飾品的一條街。街上衣服和飾品也是林林總總,有民族的,有時尚的,有絲綢的,有皮草的,甚至一個小小的鞋墊也要極細致地繡上山茶、鴛鴦,讓人舍不得放下手。愛打扮的金花們這回總算遂了心願。其實根本不用到處找呢,最漂亮的衣裳早已在她們身上了,白族姑娘們穿的俏白豔麗將風花雪月戴在身上,納西族姑娘們著的絢麗多姿將星星月亮披在肩上,漢族姑娘們扮的時尚前衛嬌豔動人,甚至那些上了年紀的阿媽也是一身典雅的藏青民族風,絲毫不落下風。這就像是一場流動的T台秀,大家都是表演者,以蒼山和崇聖三塔為背景,嬌豔的山茶和招展的彩旗布置了一個天人合一的舞台,彙聚成了無與倫比的視覺盛宴,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