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五十多歲年紀,頭發花白,鼻子上架著一個大大的眼鏡框,看起來像個飽讀詩書的儒士,隻是雙眸顧盼間偶爾有流光閃爍,顯而易見是個心思深沉的老狐狸。
“你好,鄙人宮崎一郎,請多關照。”
剛一進門,他便向我鞠了一躬。
我不懂場麵上的寒暄,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知道加藤左在哪兒,也可以帶你們進入棺材嶺子,但有一點,你不能為難鄉親們。”
宮崎一郎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們來到中國,隻想建立大東亞共榮圈,隻有我們團結起來,才不會淪為西方國家的殖民地。”
不讓我們成為西方國家的殖民地,卻要成為你們日本國的大本營嗎?我心中暗笑,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不敬之色。
我們聊了很久,最終決定兩天後的正月初五出發。
從帳篷中出來,我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
被日本人一通搜查,那個原本就十分破舊的小院變得更加淩亂,那四具日本人的屍體已經被收走了,但屋子中的血腥氣還是很重。
父親重病纏身,自我懂事開始,很少會見到父親出門,而他住的這間屋子也從沒人進來過,即使是我。
屋中一片狼藉,濃重的血腥氣中竟夾雜著一股惡臭。這股味道我十分熟悉,正是來自棺材嶺子的盜洞之中。
盜洞中的味道怎麼會出現在我家?
臭味是從土炕上傳來的,我捂著鼻子,掀開炕席,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漆黑幽深的盜洞。
兩拃長,一拃寬,洞口的形狀與棺材嶺子中的盜洞一模一樣。
山中的盜洞彼此交錯,錯綜複雜,想要挖成絕非一日之功。加藤左也說過,挖洞之人必定是盜墓高手。
一模一樣卻出現在兩個地方的盜洞、山中詭潭中的身影、死狀相同的日本兵、神秘失蹤的父親……
將所有的一切聯係在一起,一個大膽的假設在我腦海中形成。
“怎麼可能?我的父親怎麼會是盜墓賊?”我試圖將這想法甩出腦海,可一切卻更加清晰。
就在這時候,後背被人輕拍了一下。
是誰?是我父親還是從盜洞中鑽出的小狐狸?
無論是誰,我都不想回頭。
靜,死一般的安靜,我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了一陣嬌笑。我回頭一看,小花正俏生生的站在那裏。
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如果此時站在我身後的人是我父親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
“石頭哥,你很熱嗎,怎麼出了一身汗。”
汗?我的確已經汗流浹背,那是被自己嚇出的冷汗。我呆呆的望著小花,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活潑可愛,但在我眼中卻變得那麼陌生,因為我知道,從今以後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我是盜墓賊的兒子,我配不上她!
時至今日,這件事已經過去八十餘年,我早已經忘記當初對小花說了些什麼,但始終記得她離去的背影以及她轉身時流下的那一滴眼淚。
小花走了,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小子,但加藤左的到來卻改變了這一切。
父親到底是不是盜墓賊?
我試圖尋找答案,幾乎翻遍了院子中的每一個角落,卻一點痕跡都沒有找到。隻剩下炕席下麵那條漆黑的盜洞。
盜洞的另一端肯定連著棺材嶺子!
後天便是正月初五,一切謎團都將在那天解開,但我已經等不及了。這天傍晚,我將宮崎一郎請到了家中,與他一起來的除了六名日本兵外,加藤菜菜子竟然也在其中。
這六名日本兵身材瘦小,長相平平,扔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但不知為何,我總是從他們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加藤菜菜子仍是穿著和服,臉上畫著濃妝,從從始至終都低著頭跟在宮崎一郎的後邊。
“想必她為了尋找父親,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心中這麼想著,不自禁的歎了一口氣。加藤菜菜子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身處何方,是生是死,但起碼他們都彼此關心著對方。我呢?我和父親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十九年,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甚至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跟我比起來,她還是幸福的。
“石一君不要歎氣,隻要聽我的,以後好處少不了你的。”看到我歎氣,宮崎一郎過來摟住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