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城過客手記(1 / 2)

花城過客手記

廣州人 廣州事

作者:張佳惠

A:在路上

一座城市的文明是靠細節來體現的,較之五星級酒店,五星級公廁可能更具說服力。對一個旅人而言,感受最深的莫過於出行的種種細節。作為一介書生,從學校到學校,談不上多深的人生閱曆,然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倒是於自覺不自覺中踐行了。

上學最讓人犯怵之一就是每每在高峰時節擠車,尤其是春運,火車站的人口密集程度無從想象,候車室根本無法容納,那種隨處就地躺臥,難民營一樣的壯觀景象令人咋舌。售票口排出幾裏長隊,一瞬間讓你深味何謂“龍的傳人”。那時還沒有長治到武漢的直達車,我每次必須在鄭州轉車。一次寒假轉車返家,目睹一位記者采訪排在長龍陣裏的一對農民工夫婦,他們說已經排了幾天隊都沒有買到票,而孩子的鞋已買了好幾雙——因為天降大雪,高速路封閉導致火車票一票難求。 此時的我也杵在人堆裏巴望著一張火車票,強大的人流裹挾著你,像極了電影裏的難民暴動,純粹的體力競爭。本就快扛不住了,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絕望。情勢所迫,我決定放棄排隊另覓它途,我在警察的嗬斥聲中舉著幾張鈔票從排在最前麵的人開始,一路央求別人幫我代買一張票,甚至不惜誘之以小費,隻為早點回家免受擁擠凍餒之苦。

還有幾次是買了汽車票,可檢票口的擁擠程度和效率之低同樣令人望而生畏,無論客流量多少,他們永遠隻開一個檢票口,我認為他們有足夠的資格獲“諾貝爾淡定獎”。因此當我終於千辛萬苦地經過重重關卡找到那輛車時,司機卻把我的行李扔下來告知我來晚了已經滿員,要我回去找站長改簽下一趟。鬼才知道誰是站長以及站長在哪,好不容易東撞西撞找到那個名為站長的人,又是一排改簽的長龍陣,絕望一波未平一波來襲。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些麻木絕望的眼神,他們何以能鋼鐵戰士般杵在雪地裏無動於衷。

前年暑假出遊,又在鄭州轉車。新鄭機場的大巴居然不到火車站,一群的哥忽悠我和另一女孩拚車,每人80塊。我心有不甘,終於問清楚了可先乘大巴到航空酒店再轉26路到火車站,總共17元。好不容易盼來大巴,我被一群野蠻壯實的男人擠了個半死才終於將行李放妥在下麵的車艙裏,上車後卻發現已沒了座位。司機不耐煩地說不許超載,沒座位的人下去等下一趟。我被轟下來拿行李,發現已被擠到最裏麵去了,上麵層層疊疊幾座大山。隻好強忍著發揚愚公精神,幾乎把所有行李拿下來再放上去,然後在眾人的怒罵和譴責聲中(因為你動了他們的行李)眼睜睜看著一車人棄你而去,轉頭回來找我的手提袋,才發現可能當我四腳並用在一堆包中騰挪跌宕時已不翼而飛。

在武漢讓我發怵的有三件事,過馬路、擠公交和趕火車。每次需要趕火車時,坐公交太耗時,行李多不方便,以為打的可以節省時間,哪知離火車站還有十萬八千裏就已經給堵死了,密密麻麻的的士像蟲子一樣蠕動或者寸步不前。此時隻能有兩種選擇,一是耗在車上深切體味“時間就是金錢”;一是果斷下車,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從的士隊伍中英勇穿行!很多地方車距太窄必須把箱子舉過頭頂接受的哥們的注目禮,讓你時時提心吊膽著自己會不會被擠死,又時時提心吊膽著究竟何年何月才能蹭到火車站。那時我曾絕望地想,這樣下去我非患乘車焦慮症不可。

而廣州,在我沒有到過之前,對它的印象隻有開放、混亂、人多、治安差等一些道聽途說的抽象概念。去年從廣州站轉汽車到清遠算是“第一次親密接觸”。汽車居然直接停在檢票口,一步之遙便可檢票上車,省去了拖著行李在一堆車隊中千辛萬苦地找車之苦,沒有人知道這對患高度近視殘疾的我有多重要;行李按順序排放貼核對標簽。大家也都自覺排隊無人擁擠,事實上是沒必要擁擠,15分鍾一趟,絕對準時。我第一次享受車上發放礦泉水的禮遇,在內地被嗬斥擁擠慣了,早已忘卻了尊嚴的滋味,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疑疑惑惑地問:這是給我的嗎?服務員笑而不答。不爽的是到處(包括車載VCD)都在說“鳥語”。不過不獨廣州,各地土著都有這習慣。因了經濟和製度的領先,難免有點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