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曆史的回眸 圖騰的印證(1 / 3)

曆史的回眸 圖騰的印證

特別報道

作者:田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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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曆史和時光,車輪和遐想,激情與土地,甚至,思想的飛翔……一切的一切,仿佛被定格,進而具象化。

此時,回眸曾經發生的過往,胸中的火焰在燃燒。我仿佛是一片雲,在激越的曆史空間迸射出閃亮的火花;又仿佛是幾滴清瀝的雨絲,暖暖地融彙於這滾動的洪流之中。我聽到了車輪鏗鏘的聲響,汽笛震天的呼嘯,看到了一列列的列車風馳電掣般閃過。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臉龐,那些眼前的、遙遠的、真實的、亦或是傳說的故事,在這難以忘懷的曆史進程中都清新地凸現出來。仿佛唯此,這些充滿血性的火車頭,這些不同型號、不同動力的機車,這些代表著不同年代獨有特色的鋼鐵身軀,才會突然在我眼前波湧浩蕩,突然又戛然而止了。

讓我激動、感慨,隨之浮想聯翩。

這就是我,一個曾是鐵路的火車司機、作家,置身於沈陽鐵路陳列館裏的真實心境。

我能說什麼,我要說什麼,能要怎麼說呢?站在這裏,我是不是在用自己的思緒延伸著關於成功與失敗的思想?然而,不同的是,一些列車駛過來了,一些列車消失了,這就是曆史,隻不過,當它們以自己的鋼鐵之身軀,以自己豪邁的姿態劃出道道閃亮軌跡的時候,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正是從這裏,我們找到了鐵路人的昨天和今天,在共和國成長中的顯赫而又光榮的位置,也找到了沈陽鐵路局在近代120多年中國鐵路曆史中所不能忘懷和值得彪炳千秋的豐功偉業。自然,我們更不能忘記的是,這銜接了一個多世紀的曆史,最初是由痛楚、屈辱,甚至哀怨和憤懣所交織的,正是在這樣的交織中,我感受著抗爭的激烈以及慷慨和進取的沉重。

是的,正是帶著這樣的情懷,站在這一台台不同型號的機車麵前,我聽到了不同曆史時期巨大的車輪滾動中鏗鏘的回音,看見了展開的中國幾代鐵路人奮鬥和發展的滄桑畫卷。

曆史的教科書,其實是有各種形式的,而幾個時代不同機車的傾訴,就是一段段扣人心弦的鐵路發展曆史的悲歌、壯歌、豪歌。

我站在這台小型蒸汽機車麵前,這是蒸汽時代機車最初發展的產物。此刻,我仿佛嗅到一股股濃烈嗆人的煤煙味兒,飄蕩在眼前的那些人和事,就是以濃烈的味道,嗆著我們曾舒緩的神經,讓我們不斷咀嚼那一段段苦澀的往事,品味著那些曾經被譽為“東亞病夫”的鐵路人,在艱難行進的過程裏,以不滅的強國夢進行的痛苦掙紮。

那一聲聲沉悶的汽笛在告訴我們什麼,其實,它已經嘶喊了近半個多世紀了啊。正是在這樣的嘶喊中,我們看到了,以詹天佑為代表的中國鐵路人的良知。他們以東方人的智慧,在中國北方這片生長著大豆高粱的黑土地上,伸展著自己智慧的翅膀。這位曾經領導設計了著名的京張鐵路的鐵路專家,在20世紀初又來到東北,在屬於遼西的綏中到女兒河這段路程中,留下了中國人自己設計、修建鐵路的實績。

在那一刻,屈辱的民族一定會聽到,開過來的火車頭充滿憤懣、倔強的聲聲呐喊。

曆史總是在前進中求生存和發展的。20世紀初到世紀中葉,日本侵略者是染指和侵略中國東北的罪魁禍首。日本人造出的蒸汽機車,曾經以最快的時速,在中國東北土地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炫耀,也成為他們的侵略罪行的參與者。從那台時速可達130公裏的“亞細亞”號機車身上,似乎詮釋了一個帝國曾經的輝煌。

當作為戰利品的它重回中國人手中的時候,它似乎又在告訴著我們什麼,又在激勵著我們什麼。

落後是要挨打的,貧窮並不會引起人們的憐憫,相反,隻能受到強者更加肆無忌憚的欺壓。

這些已經有些陳舊的蒸汽機車,今天挺身在這裏,卻給了我們煥然一新的感覺。它屹立著,顯得那樣厚重和祥和,這肯定是它曾有過的驕傲,曾有過的經曆,鑄造了它那段光榮的史詩。正是這些蒸汽機車,當回到人民手中的時候,才有了它們馳騁天地的廣闊空間,它也是贏得解放戰爭最後勝利不可抹殺的功臣。

當重溫這段曆史的時候,我看到,在騰飛的車輪下,穿過滿目瘡痍的山河,是那一聲聲清脆的笛聲,激起古老的大地青春般昂揚鬥誌。也正是那一縷縷飄蕩的白煙,細細地描摹著新中國蓬勃的輪廓。

而正是這樣的一台台機車,在建國的初期,來不及進行更多的修整,便帶著一身的征塵和硝煙,又投身於氣壯山河的抗美援朝洪流之中。這些蒸汽機車,以它們獨有的情感和能力呼嘯而出,讓自己的閃亮足跡在中國的北方、在異國他鄉,凝聚成一條條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在紛飛的彈火硝煙中,它們衝破了敵人的重重封鎖,展示出一往無前、無往而不勝的雄姿!

我深情地撫摸著機車上那些冰冷的鋼鐵扶手,總覺得心頭有一股激流能灼熱這冰冷的心髒。其實,在當年那些英雄司機們的眼裏,它們也是有靈魂的啊。而這個靈魂,正是英雄的大車們賦予的。

難怪,多少年前當我采訪英雄的火車司機範永的時候,他談到當年駕駛機車馳騁在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前線的情景,仍然激動不已,他說的好:“參加那樣的戰爭,是咱們當家做主人的義務,誰不是舍出命來去完成黨和人民交給的任務呀!”

是的,今天範永駕駛過的機車早已消逝在鐵路線上,然而,那種精神卻是一種不可估量的財富,融入了共和國鐵路飛速發展的洪流之中!

如今,站在這裏的這些當年“老鐵路”個個熱淚縱橫。有個人撫摸著機車,深情地說道:“可惜它們不會說話。”可範永卻說:“它們會說話,我就聽到它們說話了。它們在訴說當年,它們在歌唱,說著唱著我們一同奔赴戰場的事兒,我聽得很清楚啊!”

這話出自範永之口,卻打動著我的心弦。魯迅曾經說過:“從血管裏出來的都是血。”是的,從英雄們的肺腑發出來的,肯定是鮮血凝成的真理!

那位英雄的女司機——田桂英,她今天雖然坐在輪椅上,可是,她雄心不減當年,她“仍能聽到這些火車頭的心聲”,因為這些聲音是她和火車頭共同發出來的。

還有那位中國的第一位行車女調度陳孝菊,也說:“站在這裏,不僅聽到了火車頭的歌唱,而且能感受到那個年代多少令人終生忘懷的故事啊!”陳孝菊,這位中國第一位行車女調度,當她有幸站在毛主席身邊,那一刻成了她終生揮抹不去的珍貴畫麵。如今,半個世紀過去了。她置身在這些機車麵前,仿佛又同毛主席站在了一起。而火車女司機田桂英,感觸更加真切。她說,當她被幸福地毛主席接見以後,每次駕駛機車,都會感覺到耳畔有一種幸福的聲音,伴隨著鏗鏘的輪聲,激蕩著她的心靈。

那時,在共和國“滿超五”活動中的列車,就是由這些英雄們駕駛著,在新中國建設初期和第一個五年計劃、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闖過一個個陡坡,留下值得驕傲的曆史答卷。正是在這一條條閃光軌道上,演繹出了“李錫奎的新調車法”;“人民的好車站”(新民車站)裏楊素蘭的溫暖人心的服務;大鄭線上孫家養路工區“一分錢掰兩半花”的艱苦奮鬥精神;小東車站“差一點不行,一點都不差”的嚴謹工作作風;蘇家屯機務段模範司機鄭錫坤創造的“每趟超載500噸活動成果”。

一切都這樣鮮活鮮亮地展示著。由中國機車廠生產的東方紅內燃機車,在20世紀的70年代已經正式投入到了客運列車的運行中。停放在陳列館的東方紅Ⅰ型機車,就是曆史最好的見證。而更值得讓人一提的是,正是這樣的機車,造就了20世紀70年代中國的第一批內燃機車女司機。

李曉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曉華20世紀70年代初就進入到當時的錦州鐵路局山海關機務段,最初她幹著比較適合女同誌的機車儀表檢修工作。在這個崗位上,她曾以優異的工作表現贏得周圍夥伴兒的讚譽。然而,埋藏在她心頭的一個更宏偉的誌向,是要當一名內燃女司機!終於,因為出色的工作,她在組織的選拔中如願以償了。當她登上內燃機車的一刻,激動得熱淚盈眶,她想:新中國成立不久,就實現了成為第一代的內燃女火車司機的夢想呀。

夢想歸夢想,可是一旦加入到了這支隊伍,成為了真正的內燃司機訓練班一員時又談何容易。首先,女同誌的體力比一般的男同誌都要差很多,而每次檢修機車,換閘瓦的活兒卻是公平地麵對每一位男女司機。要知道,每換一塊閘瓦,都要付出四十多斤的力量啊,而且人還必須鑽入地溝,然後仰著身子將閘瓦清理完,之後用手托著再迅速地換上。這樣,每次出乘前,都要在地溝裏鑽上鑽下。剛開始,換一塊閘瓦往往弄得滿頭大汗、耽誤很多時間,這時就有人說怪話了:這活愣不是女同誌幹的呀!她聽後,反而更激發了心頭的一股力量。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這不是句空話。為了增強體力,她約了幾個姐妹一起練雙杠、爬杆,把繩子綁在樹上練拔河,她還借了一副啞鈴,買了一副拉力器,甚至在工作中,一有空就拿閘瓦練舉重。就是這樣,她讓自己的身體很快適應了開內燃機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