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總督兩江(7)(3 / 3)

李鴻章吃了一驚,唯唯諾諾地答應兩句,趕緊退了出來。

身材瘦小、戴著高度近視眼鏡、號稱“神對李”的皖南道台,是個人緣極好的人,眾幕僚紛紛為他鳴不平。李鴻章因為有昨天的大功勞,自覺在眾人眼中的地位大為提高,便儼然以首領的口氣說:“我們一起到曾大人那裏去,替李觀察說說情吧!”

大家都讚同。

當一群幕僚出現在房門口時,曾國藩不知出了何事。李鴻章從隊伍中走出,向曾國藩打了一躬,說:“大家都說李次青丟失徽州府情有可原,這次就寬恕了他,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原來是他煽動幕僚們來動搖自己的決策,曾國藩火了,氣得吊起三角眼,厲聲問:“李元度丟城失地,辜負了本督對他的期望,有什麼情可原,你說?”

當著眾人的麵被這樣凶惡地斥問,李鴻章很覺丟麵子。他心想:我雖然是你的學生,也有三十七八歲了,也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大員,昨天才幫你渡過了難關,怎麼今天就不記得了?再說李元度是你要好的朋友,參劾他,於你臉上也不光彩。

想到這裏,李鴻章心裏有一股委屈感,壯起膽子分辯道:“李元度誠然犯有大錯,但門生聽說,綠營副將徐忠勾結長毛,是這次失守的主要原因。徐忠勾結長毛,能得到綠營官兵的支持,又因為五個月未發餉銀。李次青到徽州僅隻九天,要說追查責任,主要責任在張副憲。”

“張副憲守了六年徽州不曾丟失,你去找他吧!”曾國藩冷笑。

“要說失城就參劾,鮑提督先失了寧國府,正因為寧國府丟了,才禍及徽州府,要參劾,得先參鮑超。”

“鮑超有丟寧國之罪,也有救祁門之功。李元度丟失徽州二十多天了,一麵不露,他到哪裏去了?你們沒有聽到有人編‘士不可喪其元,君何以忘其度’的對聯罵他嗎?”曾國藩凶狠地望著李鴻章,眾幕僚見狀不妙,都不敢作聲。

“恩師。”李鴻章見曾國藩仍不讓步,隻得祭起最後一個法寶了,“李元度從鹹豐四年跟隨您,六七年來戰功累累,恩師曾多次對人說過,於李次青有‘三不忘’。今天何以這般計較他的一次過失,豈不會寒了湘勇將領們的心!”

李鴻章沒想到,恰恰是這幾句話把他的恩師逼到了懸崖邊。曾國藩又羞又怒,氣呼呼地從椅子上站起,吼道:“李少荃,你是要我徇私枉法嗎?李元度不參,天理何在?國法何在?”

“恩師一定要參李次青,門生不敢擬稿。”

李鴻章也生起氣來,倔強地頂了一句。門生的這句話,大出曾國藩的意外,他本想衝上前狠狠地訓斥一頓,猛地想起醜道人陳敷說的“雜用黃老之術”,拚命地將火氣壓了下去:“好吧!不要你擬,我自己寫。”

李鴻章是個異常機敏的人,他早知將老營紮在祁門,在軍事上是一個絕大的錯誤,太平軍也絕不會甘心這次失敗,倘若再來一次南北包圍,祁門將會被連鍋端。李鴻章有自己一番遠大抱負,他隻能依仗老師上青雲,不願與老師共滅亡,現在正可趁此機會離開祁門了:“恩師既不需要門生,門生就告辭了。”

曾國藩先是一怔,隨後冷冷地說:“請自便!”

眾幕僚見局麵鬧得這樣僵,早已三三兩兩地先溜了。李鴻章剛要挪步走,又覺心中不忍:“恩師,祁門不可久駐。門生走後,請恩師速將老營移到東流。”

曾國藩側過臉去,看都不看一下,揮了揮手:“你走吧,不要亂了我的軍心。”

李鴻章心中一陣淒楚,恭恭敬敬地向恩師鞠了一躬,然後慢慢退出,悄悄地收拾行李,連夜和李元度一起,坐著小劃子離開了祁門。

不久,曾國荃從安慶前線來函,幾乎以哀求的口氣請大哥速移營東流。曾國藩讀畢大受感動,並由此想到李鴻章是真心為他著想,也由此減輕了對李元度的譴責。這年冬天,曾國藩終於將兩江總督衙門從祁門搬到了長江邊的東流。

現在,他要全力支持九弟攻打安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