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攻取武昌(3)(3 / 3)

“部郎為朝廷鎮守留都,功莫大焉。湘勇得部郎指教,軍事技藝將會與日俱進。學生今後亦有良師,匡誤糾謬,少出差錯,無論於國於己,部郎此來,賜福多矣。”

“大人客氣。請問武昌城內局麵如何?”

“近日已漸趨安靜,各項善後事宜正在順利進行。隻是常有小股長毛隱藏在街頭巷尾,不時向我軍偷襲。部郎若不在意,過兩天,我陪部郎到城內各處走走。”

德音杭布聽說城內尚不安定,心中有幾分害怕,便說:“好,過幾天再去吧!這兩天我想與各位同寅隨便晤談,借此熟悉情況。”

曾國藩心想:看來這角色不安好心,得多提防才是。略停片刻,曾國藩換了一個話題:“部郎過去到過武昌嗎?”

“下官過去一直在京中供職,前幾年調到盛京,除開京城到留都這段路外,其他各處都沒去過。久聞武昌名勝甚多,隻是無緣一覽。”

“這下好了,待戰事平息後,學生親陪部郎去登龜蛇二山,憑吊陳友諒墓、孔明燈,看看古琴台、歸元寺。”

德音杭布大喜:“是啊,‘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武昌自古便是九省通衢之地,好看的地方多啦。隻是不敢勞動大人陪同,待下官一人慢慢尋訪。”

“部郎高雅,學問優長,實為難得。”

“慚愧,要說讀書作詩文,下官隻可謂平平而已。隻是平生有一大愛好,便是收藏字畫碑版,可惜戰火紛亂,旅途不靖,不曾帶來,異日到了京師,再請大人觀賞。”

曾國藩想起自己竹箱裏正藏著一幅字,便笑著說:“學生亦好此類東西,隻是沒有力量廣為收集。現身旁隻有一幅山穀真跡,不知部郎有興趣一看否?”

德音杭布立即興奮起來,說:“下官能在此地看到山穀真跡,真是幸事。”

曾國藩本想要王荊七去臥室取來,突然想起郭子儀當年洞開居室,讓朝廷使者自由進出的故事,便說:“部郎若不嫌國藩臥室齷齪,便一同進去如何?”

“大人起居間,下官怎好隨便進去。”

“部郎乃天潢貴胄,若肯光臨,真使陋室生輝。”

德音杭布雖是滿人,但與愛新覺羅氏並無血緣關係,聽此出格之頌,他樂得心花怒放,連忙說:“難得大人如此破格款待,下官真受寵若驚了。”

曾國藩領著德音杭布進了臥室。門一打開,簡直令德音杭布不敢相信,這便是前禮部侍郎、現兩萬湘勇統帥的居室!隻見屋內除一張床、一張書案、兩條木凳、三隻大竹箱外,再無別物。床上蚊帳陳舊黑黃,低矮窄小,僅可容身。床上隻鋪著一張半舊草席,草席上壘著一床藍底印花棉被,被上放著一件打了三四個補丁的天青哈拉呢馬甲。屋裏唯一飾物,便是牆上掛的當年唐鑒所贈“不作聖賢,便為禽獸”的條幅。德音杭布自幼出入官紳王侯之門,所見的哪一家不是紙醉金迷、滿堂光輝!雖是戰爭之中,但原巡撫衙門裏一應器具都在,盡可搬來,也不須如此寒磣。早在京城,就聽說過曾國藩生性節儉的話,果然名不虛傳。德音杭布感慨地說:“大人自奉也太儉樸了。”

曾國藩不以為然地說:“學生出身寒素,多年節儉成習,況軍旅之中,更不能鋪張。”說著自己打開竹箱。德音杭布見竹箱裏黑黃黑黃的,又笑著說:“大人這幾隻竹箱真是地道的湖南物品,在北方可是見不到。”

“在我們湖南,家家都用這種竹箱盛東西,既便宜又耐用。不怕部郎見笑,這幾隻竹箱,還是先祖星岡公手上製的,距今有四十餘年了。”

德音杭布心中又是一歎。竹箱裏半邊擺著一疊舊衣服,半邊放著些書紙雜物,並無一件珍奇可玩的東西。曾國藩慢慢搬開書,從箱底拿出一個油紙包好的卷筒來。打開油紙,是一幅裝裱好的字畫。德音杭布看上麵寫的是一首七絕:“滿川風雨獨憑欄,綰結湘娥十二鬟。可惜不當湖水麵,銀山堆裏看青山。”詩後麵有一行小字:“崇寧元年春山穀雨中登嶽陽樓望君山”。德音杭布眼睛一亮,說:“這的確是山穀老人的真跡,這兩個‘山’字寫得有多傳神,正是山穀晚年妙筆,實在是難得的珍品。這幅字,大人從何處得來?”

“那年我偶遊琉璃廠,從一個流落京師的外省人手裏購得。那人自稱是山穀後裔,因貧病不得已出賣祖上遺物。”

“花了多少銀子?”

“他開口一百兩。我哪裏拿得出這多,但我那時正迷戀山穀書法,便和他討價還價,最後忍痛以六十兩買來了。”

“便宜,便宜!要是現在,二百兩也買不到。”

德音杭布拿起字畫,對著窗欞細看,心中琢磨著如何要過來才好。過了一會兒,德音杭布說:“大人,我在京師聽朋友們說,大人寫得一手好柳體字。”

曾國藩微笑著說:“哪裏算得好,不過我早年的確有心摹過柳誠懸的字,後來轉向黃山穀,近來又頗喜李北海了,結果是一種字也沒寫好。學生生性浮躁,成不了事。”

德音杭布恭維說:“這正是大人的高明處。老杜說轉益多師是吾師,集各家之長,乃能自成一體。改日有暇,下官還想請大人賜字一幅,好使蓬蓽增輝。”

“部郎過獎,部郎看得起,學生自當向部郎請教。”

“下官最好趙文敏的書法。聽人說,趙字集古今南北之大成。下官愚陋,不識兩派之分究竟在何處,敢請大人指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