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墨?劤鏨?(3)(2 / 3)

曾國藩兩隻三角眼裏射出驚詫而灼熱的光輝,激動地說:“倘若真如先生所言,國藩將以千兩銀子相報!”

陳敷搖頭,淡淡一笑,說:“山人生計自有來路,這些小技,乃興之所至,偶一為之。漫說千兩銀子,便是萬兩黃金,山人亦分文不受。”

曾國藩見陳敷並非為金錢而來,對他更加敬重,也更相信了,便客氣地說:“待先生用完飯後,我陪先生一起到兩屏山去看看。”

兩屏山離白楊坪隻有十裏路。吃完飯後,國藩帶著滿弟國葆,陪陳敷一起徒步來到兩屏山。三個人在山前山後看了一遍,然後登上山頂。陳敷指著山勢,對曾國藩說:“大爺,這兩屏山乃是一隻大鵬金翅鳥。你看,”陳敷遙指對麵山峰說,“對麵是大鵬的左翼,我們腳下是其右翼。”陳敷又指著山下的一條路說,“這是大鵬的長頸。大爺看,遠處那座小山是大鵬的頭,後麵那個山包是大鵬的尾。”

這一帶,曾國藩從小便熟悉,隻是從來沒有站在山頂,作如此俯瞰。經陳敷一指點,他越看越像,仿佛真是莊子《逍遙遊》中所描繪的那隻“展垂天烏雲之翼,擊三千裏之水,摶扶搖而上九萬裏”的大鵬神鳥。陳敷又指著尾部說:“我昨天看到那裏有一座修繕得很好的墳墓,也不知是哪位地仙看的,算是有眼力。”

曾國藩順著陳敷的手指方向看去,說:“那座墳我知道,不是哪個特意看的,而是無心碰上的。”

“無心碰上的?”陳敷驚奇地問,“怎麼碰得這樣好?”

“我們荷葉塘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曾國藩緩緩地說,“前明嘉靖年間,賀家坳有個賀三婆婆,帶著一個十二歲的兒子,兒子名喚狗伢子。母子二人終年在荷葉塘一帶以乞食為生。那年大年三十,風雪交加,母子倆乞討回家途中,路過兩屏山時,賀三婆婆一腳未走穩,從山上滾到山腳,摔死在一塊石頭邊。狗伢子抱著母親痛哭,想自己家無尺寸之地,如何埋葬呢?隻好就地挖了一個坑,把母親掩埋了。狗伢子埋葬母親後,便離開荷葉塘,遠走他鄉。四十年後,狗伢子在外鄉發財致富,三個兒子也都得了功名。他帶著大把錢衣錦還鄉,鄉親們都說是賀三婆婆的墳地好。於是狗伢子將母墳修繕一新,並請人年年代他祭奠。”

“哦!原來是這樣。”陳敷笑著說,“這賀婆婆葬在大鵬鳥的尾巴上,保佑了後人發財致富得功名,這便是這塊寶地的明證。我現在看中的是大鵬鳥的嘴口,那才是勝過尾部千百倍的好地。大爺請下山,我陪你親自去看看。”

三人一起來到被陳敷稱之為大鵬嘴口的小山邊,隻見此地山峰三麵壁立,中間一塊凹地。山不高,卻林木蔥蘢,尤其是那塊凹地,芳草豐盛,雖是冬天,亦青青翠翠。環繞四周的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中時見遊魚出沒。曾國藩心中讚道:“果然一塊好地。”

“大爺看此地山環水抱,氣勢團聚,草木蔥鬱,活力旺盛。這種山、水、勢、氣四樣俱全的寶地,世上難得。”

曾國葆這裏瞧瞧,那裏看看,連連點頭:“陳先生說得不錯,這方圓百來裏地麵,確實再也找不出一塊這樣好的地來。”

陳敷說:“自古以來,風水之事不能不講。當年朱洪武貧不能葬父母,禱告上天,代為看管,用蘆席將父母屍體包好,淺淺下葬。後來,掃平群雄,據有天下,打發劉伯溫到鳳陽老家營造皇陵。劉伯溫看了看朱洪武父母的葬地,對人說:‘原來皇上的雙親葬在龍口裏,怪不得今日坐江山。’”

說到這裏,曾國藩、曾國葆都笑起來。陳敷繼續說:“葬在龍口出天子,葬在鳳口出皇後,葬在大鵬口裏出將相。大爺,請再也不要遲疑,就將老太太的靈柩下葬此地吧!”

曾國藩高興地說:“先生說得好,過些日子,就把靈柩移來,葬在這裏。”

陳敷又打開羅盤,細細地測了一番,削一根樹枝插在凹地上,說:“這裏便是金眼的正中處,讓老太太頭枕山峰,腳踏流水。”

說罷,三人一起離開大鵬金翅鳥的嘴口回白楊坪。

聽說來了位奇人,給老太太尋了一個絕好佳城,可以保佑曾府大吉大利,闔府上下,無不歡喜。曾麟書也過來見了陳敷,說了幾句感謝話。晚飯時,曾氏五兄弟都陪著陳敷吃飯,以示謝意。晚飯後,曾國藩把陳敷請進書房,秉燭夜談。陳敷浪跡江湖幾十年,一肚子奇聞異事,今日又因有所為而來,更是滔滔不絕。曾國藩也將朝中有味的故事,揀了一些說說。二人談得甚是投機。

“三個月前,我住在長沙,那正是長毛圍攻長沙最緊張的日子。”陳敷有意將話題扯到戰事,並刺激他,“虧得張中丞居中調度,更兼左師爺出謀劃策,親臨指揮,江將軍率楚勇拚死抵抗,終於保住長沙幾十萬生靈免遭蹂躪。山人想,左師爺、江將軍都隻是文弱書生,何來如此膽識魄力?從左、江身上,我看到湖南士子的氣概,真佩服不已。”

這幾句話,說得曾國藩心裏酸溜溜的,他強作笑容說:“湖南士人為學,向來重經世致用,大都懂些軍事、輿地、醫農之學,不比那些光會尋章摘句的腐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