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離開我後,居住的城市”

空氣中透著冷冽,坐在轎車裏的唐擇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裝,外加一件黑色風衣,溫文俊雅,神色黯然失魂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公路寬敞而安靜,車輛稀疏,路邊的居民樓也稀疏錯落,偶爾能看到幾間門麵氣派的工廠,景色十分地蕭條冷清。

在感情上,這十多年來,他的心已經變成一潭絕望的死水,可是當他走下飛機的那一刻,內心卻居然起了一絲波瀾,他要找的人,已經在眼前這座冷清的城市長眠了,可是她還留下一個女兒。

孤冷淒清,放眼忘去,在白雲間仿佛看到她,手裏牽著她沉鬱安靜女兒,兩個同樣孤冷淒清的背景。

對於已經死去的人,他已經剛從悲傷加悔恨中挺了過來,現在要麵對的是活著的人,十多年來杳無音訊,而他也不聞不問,如今她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子終於開進一個較為熱鬧的小鎮,不一會便在一排整齊的居民樓旁停下。

司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看了一眼旁邊一幢白色簡單的居民樓,然後側過身對身後的男人說道:“唐總,到了”

後車窗的玻璃緩緩落下,亮出唐擇那凝重而透著寒氣的眼睛。

良久,依舊是紋絲不動地看著眼前這幢兩層高的居民樓,司機終於忍不住提醒:

“唐總,要下去嗎?”

“算了,我們走吧”近在咫尺,還是退縮了,他不敢再當一次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

車子緩緩轉了個身,後視鏡看到的那幢居民樓門口,突然走出一個少女,唐擇目不轉睛緊盯著,她穿著簡單的深藍色外套搭裙子,紮著簡單的馬尾辮,小圓臉白皙精致,特別是一雙眼睛大而有神,嘴角微撅著,露著調皮的微笑。

車子緩行,拐了個彎,鏡裏少女削瘦的身影逐漸被其他景物代替。

一眨眼,既已過十六年了,當初的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

真搞不清楚這十六年間自己是清醒還是迷糊,像是在做夢,可是自己過份理智的頭腦卻一直在提醒自己:你已經錯過了,接受現實吧!生活中你就是一個失敗者,每天隻知道麻木的處理事業,來逃避情感上的缺失,如今‘各歸各位’,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來憐憫你,你繼續過著你無底洞般的絕望生活吧!反正你已經習慣了。

失落了半晌,唐擇拿出手機,給他的老同學李伯庸拔了電話,聲音低沉而平穩:

“老李,我已經找到了……沒有進去……我剛剛看到她女兒了,十幾年不見,已經長那麼大了……眼睛跟嘴巴跟她母親一模一樣,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住的環境還不錯……是呀,要是打招呼,我就真成了不速之客了……不過還是謝謝你打聽她的地址給我,知道她過得好就夠了”

兩天前,他當初關係要好的大學同學李伯庸出差時偶遇了一個老朋友,那個老朋友正是唐擇初戀女友要好的朋友李柔,這是一個隔了半個世紀的偶遇呀!

都是大學時代一起嬉戲過的朋友,時光荏苒,再見麵時,如梭歲月早已令各自蒙上了一層滄桑的塵土。多年未見,回憶往昔,兩人不可避免的聊起了唐擇與他的初戀女友方采諾,因為他們,分處兩個不同學校的李伯庸與李柔才有緣相識的。

李柔與方采諾後來仍然保持著聯係,李伯庸從李柔那裏突然聽到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采諾九年前就得了重病,不治去世了、采諾離婚後帶著8歲的女兒,寄居在她姐姐那裏,根本沒有再婚……

他們還聊了很多,但方采諾離婚後沒有再婚,獨自撫養8歲女兒和35歲年紀輕輕就去世這兩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李伯庸思索再三,當天下午還是打電話告訴了唐擇。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噩耗,唐擇內心一瞬間翻江倒海,垂下手臂,銀灰色金屬質感的手機從手中重重摔落……

空闊灰冷的辦公室,看著落地窗外陰晴的天。無限的悲傷、無限的自責、無限的悔恨……此時他已黯然魂消

夕陽逐漸西下,在黑暗即將吞噬掉最後一絲光輝時,唐擇好像突然想到什麼,黯眸一閃,消散的魂魄又慢慢地聚合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