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 生活的童年(1 / 1)

二十多年過去了,直到最近語葉才基本上了解了有關自己的童年生活的一些讓自己想象不到又極具震撼的事情。在語葉模糊的記憶中,殘存的一些畫麵和聲音漸漸在腦海中清晰了,原來這一切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它在語葉的生命中是真實的發生過的。現在,語葉終於可以把這些畫麵和聲音聯係起來。其實,這就是語葉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的經曆,也就是語葉生活的童年。

那是一個寒冷的雪夜,一個農家小院裏,一間屋裏的煤油燈發出了昏暗的亮光,跳動的亮光會讓人想到浪漫的燭光晚餐,可是此時的亮光卻是孤單的,給人一種冷清之感。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匆匆的從屋裏走出來,穿過堂屋,進入了另一間屋子。隻聽到男人急促的聲音:“娘,素芬要生了!。”說著男人點起了屋裏的一隻煤油燈,隻看見一位兩鬢有些許斑白的老婦人立刻坐了起來,披上了一件不整潔的大棉襖,下身卻仍包在被子裏。她的速度快的讓人不敢相信她是一位將近六十歲的老人。

男人抱起了在母親炕上熟睡的小女孩,回到了原來的屋子。臨產的女人已經從炕上起來了,男人把抱來的孩子放進女人的被窩,她仍然睡得很甜蜜,好像這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炕上稍大一點的女孩好像有些不安,兩眼緊閉,眉頭緊縮,幸好女孩沒有醒來。這時的女人正艱難的向婆婆的屋子走去。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在這種情況下走向那個房間了,前兩次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又都是不一樣的。同樣是女兒降生了,女人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看到的是同樣哭泣的兩張臉,她的淚無聲的流了兩次,心也痛了兩次。不同的是看到坐在一旁的兩鬢越來越白,“國”字臉越來越難看,三角眼越來越無情的高高在上的“家長”似的老人越來越可怕。女兒的命運是不一樣的,她的命運也不一樣了。這一次她麵臨的將是何種結局呢?她自己也不知道,雖然是按照老皇曆懷兒子的月份受孕的,可是在這樣一個家庭中,在這樣一個孝順的丈夫心裏,在這樣一個年代,她的心仍是不安的。不知道,在這樣的家庭中的一個女人還能不能算作一個人。她是一個女人,她是一個母親,可是她卻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權利,一個母親的權利,她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她的命運的決定權在別人手裏。女人心情複雜的走向那個“產房”。

男人放好女孩,穿上一件破舊的厚棉襖,拿著手電筒走出屋子,這時一陣涼風襲擊了男人,男人打了一個趔趄,迎著暴風雪走了出去。隱約聽見“哐”的一聲後,一切又被如獅吼似的狂風淹沒了,男人艱難地消失在雪夜中。

女人躺在了老婦人的炕上,女人的手緊緊的抓著炕上的被單,她的額頭有些許汗珠,可是她卻很安靜,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坐在一旁的老婦人兩眼炯炯有神的看著女人□□的變化,兩隻手攥緊了拳頭抵在炕上。雪無聲的下著,連燈光都透出冰涼的氣息。牆上的老式鍾表發出沉重的“嘀嗒”聲。女人緊抓被單的手驀地鬆開了,她的眼睛緊閉著,臉上亮晶晶的,不知是淚還是汗。嬰兒出生了,卻沒有傳來哭聲,她的眼睛是睜著的,嘴角微微上翹,好像在笑。過了大約兩分鍾,嬰兒閉上了眼睛,張開嘴哭了起來。老婦人的眼睛卻在瞬間失去了光彩,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女人聽到了哭聲,立刻睜開了眼睛,看著兩眼放冷光的老婦人,她知道了結果,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老婦人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睛盯著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女嬰,臉拉長的像一張驢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女嬰不停的哭著,女人卻無力為給剛離開母體的小生命洗一洗,包一包,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了,男人還沒有回來,女嬰就那樣赤身裸體的躺在炕上。狂風暴雪仍在肆虐著,真慶幸,女嬰竟然沒有被凍死。最後,醫生來了。。。

。。。

這個女嬰就是語葉,女人就是語葉的母親,男人是語葉的父親,老婦人自然是語葉的奶奶,那兩個女孩分別是大語葉五歲和三歲的姐姐。這就是語葉剛出生時的境遇,就因為是個女孩,語葉就在寒夜裏凍了半個多小時。語葉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是個男孩,她的待遇就截然相反了。好象很可笑,但卻又一點也不可笑,語葉了解奶奶的心思。語葉不知道那個該死的醫生為什麼在語葉出生後半個多小時才趕到。其實她寬容的想時,就不再怪醫生了,父親離家時已經是十點三刻,而語葉出生是在父親走後半小時左右,半個小時從村東頭走到西頭在回來,是遠遠不夠的,況且又是雪夜。老醫生已年近花甲,聽力也不太好,身體雖硬朗,但他的腿腳已不太靈便了。父親不知花了多長時間才叫醒他,又攙扶他走到語葉家,連黃花菜都涼了。也許語葉該怪那個重男輕女的無情奶奶,更或許,語葉該怪父親,讓語葉是個女孩。這樣說,語葉自己都覺得可笑了。其實,語葉不應該怪任何人,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吧。語葉也會這樣想。很奇怪,她真的是個矛盾的組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