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意識在逐漸朦朧中,文小藝仍舊能夠感覺到自己被橫抱起來,臉靠上一堵胸膛,她猜那是一堵胸膛,因為她可以聽得到裏麵心跳的律動。但那胸膛前的衣裳粗糙紮人,把她的臉頰都紮痛了。她想把腦袋移開,不讓那衣裳摩擦到她的臉,但是整個人都被緊緊摟抱著,絲毫不得動彈。那人身上飄出一股清冽的香味,不是花香,不是檀香,也不似任何她曾感受過的香味。這股香仿佛能攝人神魂,亂人意誌,讓她的腦袋越來越沉重,身體越來越懶洋洋的、輕飄飄的。仿佛越過了許多地方,轉過無數的彎道,那個人終於停下來,將她輕輕放下了。當頭部一接觸到軟綿綿的東西,她竟裂咧開嘴笑了,感覺像是回到了久違的家,重新貼上心愛的枕頭,現在。不管天塌下來,她寧願閉上眼睛,先做個好夢。
在夢中,她躺在一空曠清涼的地方,身下滿是青草與葉子的味道,清新的氣息讓她像隻懶貓一樣伸展四肢,滿足於這樣種懶洋洋的感覺。
可是慵懶的舒適並沒有持續多久,異樣的聲音煩擾了她無波的心緒,那是小孩嚶嚶哽咽的低泣聲。悲涼寒意伴隨著夾帶香氣的風突襲而至,讓睡夢中的文小藝不禁打個激靈,頭腦開始清醒。她猛地睜開眼,視線所到之處是一個翠竹枝葉交錯相連而成的穹頂,霧氣在她上方飄渺,陽光透過竹葉縫隙流灑下一縷縷細細的光線,鳥雀時而拍打翅膀撲騰而過,遮斷成絲成線的光。當竹葉飄飛,落在她的麵孔上時,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正仰躺在被竹葉鋪滿的地麵上。奇異的竹葉,帶著一股不同於一般竹子的奇異味道,讓她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真怡人!
鳥雀相互歡鬧的聲音時而在枝葉頂傳來,在這個仿佛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文小藝心底竟產生一種似曾相識又親切安心的感覺,就好像她本來就屬於這裏。她合活上眼簾,懶得動一下手指頭,隻任由四肢掩蓋在飛落的竹葉中,享受這似真似幻的美妙意境。心裏想著,說不定她前一輩子就在這裏活過。
一陣風襲來,令她掀起嘴角,為那輕輕撫摸著臉頰的風嚶嚶歎息,那落在皮膚上的感覺,多麼像一雙溫柔無骨的手在憐惜嗬護。然而,當那觸感開始遊移到手臂、胸前並且開始變得激烈,一股力量同時壓製在身上時,她驚嚇地撐起眼簾,悚然發現另一個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沾血似的紅唇正壓近她的雙眸,太過近的距離隻讓她注意到他漂亮幹淨而柔和的下巴,白淨得仿佛要透明的皮膚散發出與竹葉相近的氣味。
不是鬼!
盡管他的皮膚冰涼,呼在她臉上的氣息卻是溫熱的。身體被鉗製住,文小藝無法動彈一下,在這個地方她完全沒有了憂患意識,總覺得目前這一切馬上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珠子左右上下轉來轉去,不太習慣目前這種曖昧的肢勢,手腳都豪放大展的她,身上壓著一個未知性別的人,再仔細瞧瞧,那竟然還是個十四五的少年,身形瘦弱,力量卻大得超出她的想像。文嶽山莊裏還有別的男孩子麼?
就在疑惑間,那人竟突然埋頭在她的胸前,雙手不再壓製她的雙臂,改摟住她的腰,雖是如此,卻仍不允許她有動彈的機會。片刻,文小藝便覺得胸前一片濕潤,那伏在她身上的身軀開始抖動,嚶嚶壓抑的哽咽聲響起,漸漸的,哽咽轉變成低泣,不久便成為嚎啕大哭,聲音十分委屈憤恨。
文小藝此刻真是丈二摸不著頭腦,目瞪口呆地任由這人將自己的衣裳淚濕。心想總得等他冷靜下來才可能溝通得來吧。不過,他再不鬆開摟抱她腰部的手,她的腰就有可能被勒斷了。
等那哭聲終於慢慢停歇時,文小藝才歎氣道:“不管你是誰,現在可以放開我沒有,我就快被你壓扁了。”
“放開你?”他終於開口了,語氣憤懣不甘,聲音沙啞難聽,就像生鏽後敲不出聲響的銅鑼,“讓你再次消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