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伯澈進來道:“你們幹嘛呢?”

“沒幹嘛。”說話間纖捷道:“魚好像糊了。”連忙打開鍋蓋。

伯澈道:“糊就糊了,我喜歡吃焦了的魚皮。”

纖捷道:“你看看,一會傷春悲秋,不吃東西,一會大喝大嚼。”

影青道:“這就是隻小狼崽。”

伯澈道:“那就有好多人要怕我了。”

影青道:“叫誰都怕也不是什麼輕翹事。”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康熙為慶賀自己執政正六十年,在暢春園第二次舉行了千叟宴。當天王公大臣,卸任老臣,王妃誥命,林林總總來了七百多人。李光地雖已病世,他的兒子李鍾倫也從福建赴京來為康熙賀壽。康熙在萬人之上,仰望著底下形形□□的人,他這一生所遇的人都浮現在下麵,有死了的,有再也見不到了的,有喜歡的,有討厭又沒有理由處置的。自己這一輩子夠長了,留到後世的名聲夠大了,作到這個份上該知足了。

當年偏偏選中他即位,那時候他太小,還不知道做皇上是怎麼會事。他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八歲那一年冬天的早晨,太監天不亮把他叫醒,他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沒睜,身邊的人給他穿上龍袍戴上龍冠,那身衣服真的很沉。他這一輩子活得不容易,國事家事叫他勞神傷心的,可就是這樣不容易,還是放不下,人總是貪心,爬的越高就越是舍不得。

康熙親自下去敬酒,這些老臣今天很放得開,有的喝醉了趴在桌上呼呼睡著了,醒過來胡子沾上菜湯還是哈哈笑;有的手舞足蹈的撒酒瘋;有的吃太多了隻能在地下溜達;有的見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分開的時候還是黑須,再見已經是滿頭華發了,說著話哭了。大家都是老頭子了,年輕的時候差上十幾歲就好像隔膜很多,真的老了,都一樣了,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同。這裏都是曆經滄桑,年華不久的人了,一輩子的得失到了這個時候全是煙雲,沒什麼了。

康熙喝到盡興,叫人拿上筆墨寫到:

性理參天地,經書輔國朝。

勿勞民力盡,莫使俗氛囂。

不誤農桑事,須輕內外徭。

風高林鳥靜,雨足路塵清。

視察焉能隱,行藏豈可遙。

桑榆雖景暮,鬆柏後霜凋。

長養春容盛,寬嚴君德調。

倦勤應不免,對越愧明昭。

又引得底下好多大臣跟著附詩。

胤禛坐在下麵,靜靜的看著康熙,不知道有多久沒見到他像今天這樣高興了。在他眼裏,這長豪華盛宴,就是煙花即將落盡前最後的燦爛。別管生前如何顯赫,總是要落幕的,沒有人磨得過時光,滿眼的繁華總要落盡,再繁華,再落盡。周而複始,永遠有開場,永遠有散場,到頭來早晚都是一樣。台上的人就快收場了,隻是不知道下一個開場的人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