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銛接替了影青後,和臻叫清曉進京伺候影青,又給了影青好一筆嫁妝,要她找人家嫁人。影青從馮家鋪子裏挑了個老實精明的人,將清曉許配給他,給了他們本錢,叫他們別處謀生,再不回京城。

影青送到城外,見清曉改了婦人裝扮,換了人一樣。

拉著手道:“你服侍我一場,說是主仆,就同我妹妹一樣,以後是天南海北,恐再無相見之日了,你好自保重,我時時刻刻在佛前保佑你。”

清曉淚流滿麵道:“我舍不得姑娘。”

影青道:“我又如何舍得你,隻是你如今終身有靠,我也安心。”

清曉道:“我自幼無父無母,多虧太媼,姑姑和姑娘收留,如今要別姑娘去了,我心裏難受。不管什麼時候,姑娘都是我最親的人,我不管在哪,都保佑姑娘平平安安。”

影青道:“你好我就安心了。”又同清曉男人說了幾句話才叫他們走。

影青看著清曉的車漸漸遠的見不到了,心裏有一種感覺,身邊的東西漸漸都要離開自己了。

影青正出神,一群小孩子從城裏跑出去,邊跑變唱道:

阿保阿保不讀書,日日隻知看春宮。

阿保阿保不上朝,月月隻知泡酒窯。

阿保阿保不爭氣,年年隻知氣皇帝。

又唱道:

老龍愁得龍唇幹,天不下雨莊稼稀。

老龍憂得龍鱗少,黃河決口人家少。

老龍哭得龍眼瞎,小龍敗家江山倒。

影青聽了拉過一個小女孩,摸出些碎銀子給她道:“誰叫你們唱這個的?”

小女孩手裏抓著一大把糖,一邊往嘴裏放一邊道:“一個老爺爺教我們的,每天唱就每天有糖吃。”

“他人呢?”

小女孩向城門裏指了指道:“他總是在那邊,現在不見了,明天可能還會來。”

影青好些日子不出門,這段日子世麵上的情形不太清楚。她知道既然有人在城外放這種謠言,城裏一定更多,也不著急回王府,隻在摘星樓挨著窗口的位置坐著。

到了正午人最多的時候,隻聽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人道:“要說皇上如今可是操心,太子不孝,江山不保啊。”

一個問:“如何說太子不好?”

那人道:“怎麼不好?聽人說這太子生下來就把親媽克死了,從小不好好念書,就喜歡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長大了就是整日的喝酒,賭錢,玩女人,大字不識幾個,連折子都看不懂。皇上愁得吃不下睡不著,叫太子氣得七病八災的。”

有人道:“這麼個氣法?”

“怎麼個氣法,我隻說幾件,你聽聽。太子到江南,但凡入點眼的,不管大姑娘小媳婦,通通搶到府裏,玩幾天膩了在送回去。”

周圍人道:“這真是造孽啊。”

那人又道:“這還是好的,身邊還有個男廚子,見人好看收進來的,幹個什麼勾當也不用我說,諸位明白。有一回,菜不對口點,活活把人大卸八塊,扔亂墳崗子去了。”

另一個人道:“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真的假的?太子深宮大院的,裏麵的事你怎麼知道?”

那人道:“我怎麼知道?有一個字假話,叫我不得好死。我有個朋友就是太子府裏當差的,一回隻因為朝廷裏有個姓魯的什麼官得罪了太子,太子回去一生氣,把府裏姓魯的通通要打死。好在我的朋友不姓魯,可是也不敢再在那閻王跟前呆了,誰知道什麼時候掉腦袋。要不是他親口同我說,我也不信呢。”

又有人道:“這還有天理了。”

那人道:“還有更說不出口的。和皇上強女人,後宮好幾個妃子都叫她霸占了,皇上知道了氣得什麼似的,這種禽獸不如的事虧人幹的出來。”

跟前人聽了無不憤慨的,有人道:“這樣的人要是做了皇帝,可是要把老百姓禍害死啊。”

又有人問道:“皇上就不管。”

那人又道:“皇上如此聖明,怎麼會由著大清的江山敗壞在他手裏。隻是迫於太子結黨營私,跟前歹人太多,隻等著時機成熟,一網打盡。”

有人問道:“那新太子又是誰?”

那人道:“自然是八賢王。天下誰人不知八王賢明謙遜,最是慈悲為懷的人。”

一個又道:“我聽人說過,八王爺最得人心,皇上最器重了。還撫恤百姓,救危扶貧。”

影青說著叫過掌櫃的道:“怎麼叫這些人胡說,鬧著玩的?”

掌事小聲道:“伍爺吩咐的,咱們也不敢得罪他,隻是說每處一天,不會多呆。”

“其它的大小酒樓都有去?”

掌事的點頭道:“小酒樓更是張狂。”

影青心裏道:“老八這是要作死啊。”

說著叫跑堂的出去,把自己南邊的手下叫過一個來。夥計從後門進了來,影青囑托了他幾句話。

那夥計聽了進到人群道:“要我說,如今世道是變了,你們覺不覺得?貪官橫行,民不聊生的。”

有的道:“哪朝哪代不是這樣,聽我老爺爺說,前朝的時候餓的吃人的都有。”

夥計道:“那是人怨,要打仗。如今可是有天災。如今的年景,不是蝗災,就是黃河決口。就說咱們京城,天子腳下,哪朝哪代餓死人的都有,可誰見過天子腳下鬧地震,天上落石頭的。”

有人道:“聽你怎麼說還真是,過去真是沒聽說有過,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這是犯了天怒了!”

忙有人問:“什麼天怒?”

夥計“哼”了一聲道:“什麼天怒?世無真龍,可不是要惹惱老天爺。”

有人忙問道:“皇上不是真龍天子好好的在紫禁城裏嗎?怎麼就沒有真龍?”

夥計道:“這個真龍同以往的可不一樣啊。諸位想想,咱們中原大地,從秦始皇一統天下起,別管世道怎麼換,皇上姓什麼?那都是咱們中原人自己當自己的家。如今的皇上以前誰見過。他們滿洲人那是以往在關外放羊牧馬的,咱們姓什麼,再看他們姓的是什麼,姓誰名誰,表字什麼都分不清,一叫出來稀裏嘩啦一大串子念經似的,那根咱們是一路人嗎?叫他們做咱們的主,老天爺也不幹。當年蒙古韃子進來,不是沒幾年就讓高皇帝打跑了,如今的天下,我看長不了。還得是咱們自己的真龍天子回來,才是順天承運,天下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