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一轉,手指秦安塵接著道:“你也並非那秦家血脈,還是識趣一點好。既然寄於我家,就要懂得寄人籬下的道理,你這姑姑也並非你親姑姑,那秦家宅院也與你無關!”
秦安塵聽聞此言,一時顯得有些驚慌,抬眼望向梁雪,希望姑姑告訴自己那無賴韓武之言並非屬實,然而梁雪此時也是呆若木雞。
他也是心靈剔透之人,見此狀便知那廝所言非假,頓時氣血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膿血,一下子癱在地上,暈了過去。
梁雪趕忙衝上前去,將侄兒攬在懷裏,隻見他麵色慘白,呼吸微弱,雙手寒若冰霜。
韓武見此狀一時心虛,低首慌忙躥出院外,轉眼消失在街尾。
梁雪此刻也顧不得去管那廝,一顆心緊係侄兒之身,絲毫不敢大意。她沒想到自己早年的一句牢騷,竟被那廝記在心上。今日破口而出,實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答應母親不將此時告知安塵,然而世事難料,誰又能猜想到會出現如此結果,讓人始料未及。
她想起自己早年初嫁到韓家,心中恨意連連,也曾與韓武言及此事。她雖知安塵非哥哥之骨血,但安塵之來曆,她並不知曉。觀家人對其視若己出,不免心中有所不滿。自己出嫁一事,心久存恨意,也常發牢騷。正所謂有因便有果。
想到此,梁雪萬般悔恨,惱火地拍打著自己的頭,忽然轉而看向懷中的秦安塵,這才回神,抱起他衝向屋中。
夜寒徹骨,皎潔月光灑在院中冷冷森森,涼風襲來,窗外樹影蠢動,更顯陰森。秦安塵幽幽轉醒,微微睜開雙眼,見自己躺在床上,屋內燭火熒熒,略顯昏暗。
姑姑靠在床邊早已睡熟,傳來均勻呼吸之聲,床頭放置一個空藥碗,內留餘液,碗中之湯藥顯然已入自己口中。此時這才感到舌尖略帶苦澀,胸口悶悶。
思今日發生之事,隻覺一陣後怕,想到自己病症加重,心中戚戚,愈加不願連累姑姑。
他掙紮起身,將衣服披在身上,置燭台於桌上,俯身握筆疾書。他深知韓家不可久留,離意已定,修書信一封於姑姑,謝其多日照顧。
稍作片刻,書信乃成。輕壓信紙於燭台之下,心中不禁難過。他起身從櫃中取出自己的包袱,忽然想起那株靈草還在包袱之中。
奶奶曾言,讓他早些食了那株靈草,時光匆匆,自己竟忘了此事。想到此,他解開包袱,找出靈草捧在手中。
那靈草一直在包袱中不曾取出,此時細觀之,秦安塵心中一陣驚奇。靈草之葉有七,其狀珍奇怪異,葉片似鳳翎,葉莖血紅,直通根部。其在包袱之中存放數日,仍翠色可餐,葉片濕潤,不斷散發出悠悠清香。
秦安塵興趣盎然,忽聞身後響動,回頭見姑姑微微動了動身子,心中一急,將那靈草整株塞進口中,囫圇吞下,隨後迅速抓起包裹輕開房門而出,立於窗前。見屋中並無響動,這才放心離去。
大街之上寂寂無聲,冷風拂麵,寒意徹骨。天空之中星鬥遍布,彎月如鉤。秦安塵慢步而行,風雖冷,他卻一點也沒察覺。
原來那鳳嵐仙草本是凝鳳凰涅槃之精血,聚山林水澗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飲朝夕之霜露,乃天養天成的人間仙物,在這世俗凡塵難得一見。也是因為鳳凰之子青鸞,於十二年前被人捉走,仙草失去了青鸞的庇護,顯形於世,才會讓秦氏夫婦偶遇得之。
秦安塵囫圇將其吞下,卻是歪打正著。
那鳳嵐仙草若是用清水煮沸,定會藥性全失,與普通草藥無異。然而鳳嵐藥力之厚,齊聚火木之靈,就算是修武修道之人整株服下,也定會炎火攻心,全身血脈皆爆而亡,就是那金丹大成之人也難逃身死。
而秦安塵之體乃自娘胎裏便是血寒氣陰,五行缺火乏木,正好與鳳嵐相融無礙。除此之外,他手腕上所戴的青褐色玉鐲乃一件寶物,能將他承受不了的多餘藥力儲存起來。
故將鳳嵐仙草整株吞下,也隻是感覺到全身燥熱,等到藥性被他全部吸收,就又會與平常無異。待到那時,他雖表麵一副血陰氣虛之相,但實則為火木之氣息暗隱血脈之中,病症已全除。
秦安塵此時隻覺得體內熱血沸騰,心如火燒,便停下腳步休息片刻。少頃,心中的那團火漸漸平息。
他額頭微微有汗滲出,還以為是自己體虛,疾步而行所致,並不以為然。然而,他卻沒有發現腕上玉鐲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
觀此刻之天色,估計已是三更天,再過一個時辰城門便會大開。從此處到達北門,大約半個時辰可至。他既要離開落凰城,定然得去父母以及奶奶的墳前作別。他們將自己養大,就算毫無血緣,就憑那一份關愛,便可勝過一切。
此生,秦安塵之親人,也隻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