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韓家,一對二十餘歲的年輕夫婦坐於房中。男子翹腿喝茶,眯著雙眼,神色之中流露出一些痞氣,下巴上留一撮山羊胡子,嘴角微揚。此刻他正聽身旁婦人說話,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一旁那婦人,身著碎花短衫,中等姿色,雙眼精光四射,眼珠子在言談之間不斷轉動,手中依舊做著家常瑣事,並沒有因為說話而停下來。她並沒有看向身旁男子,儼然一副趾高氣昂之神色。
此二人,正是秦安塵的姑姑和姑丈。
“你看看你,生意生意不好好做,整日遊手好閑,爛賭成性,若不是靠我持家,這個家早被你敗光了。”
那婦人一邊忙著手中瑣事一邊發著牢騷,隻聽她振振有詞地數落著自己的丈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對於這個丈夫,她實在無語。雖然早年與自己的婆婆分家,得到一些家產,但是丈夫不思進取,做生意總想著空手套白狼的美事,且爛賭成性,每月家中所剩錢財隻夠溫飽。兩年前公公婆婆相繼離世,全部家財盡落掌中,也曾沾沾自喜好一陣子,然而數月過後,家中生活又重回之前,並無改觀。
“你哥哥嫂嫂前幾日下葬,你也不前去悼念,現在卻有時間在家中數落我?”男子顯然有些不耐煩,用這幾日之事反駁妻子,其意明顯,正是說那韓秦氏不顧親情。
“我娘家之事不用你管,隨他人去說。”婦人回首怒斥,心中雖然隱隱作痛,卻還是對丈夫一陣諷刺挖苦。她的丈夫顯然招架不住,底氣不足的反駁幾句,便悻悻而去。見丈夫走遠,她怔怔的楞起神來,手中的活計也停了下來。此間,她回想起陳年往事,不由恨上心頭。
她本名為梁雪,並不姓秦。她的哥哥也不叫秦牧,而是梁牧。早年,他們梁家也算是名門將後,十二年前,為了救回身在牢獄之中的哥哥,父親在朝中上下打點,寧可家中錢財散盡,也要保哥哥無事。
然而,哥哥所犯之罪距滅門差之步遙,父親跪於帝階數日,身形俱損。還好父親平日所交甚廣,朝內朝外一同向秦王施壓,這才讓梁牧保住性命,卻換來個終身拘禁。與梁牧一同入獄的,還有他的妻子,白妙涵。
沒有人知道他們夫婦二人為何入獄,甚至差一點隔日處斬。這一切都是個迷,沒有人能想得明白。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即使梁牧與白妙涵無事,他們梁氏一族再也無法在朝中立足,甚至會牽連到與梁氏關係甚密的白氏。
大秦立國五百年,早在立國之前,梁、白二氏也是秦地的名門望族,是正統的老秦人。兩大世家與秦氏王族關係甚密,秦氏能夠奪取山河,兩大世家功不可沒。現在,王室與兩大世家突然翻臉,著實讓人費解。而兩大世家除了努力救出梁牧、白妙涵夫婦二人,卻始終保持沉默。
梁雪當年不過十一二歲,所知之事甚少,固執的認為正是她的兄嫂為家族帶來滅頂之災。兄嫂入獄,被判終身囚禁。梁、白二族不惜頂著滅門之災將二人偷偷救出。一家人隨即立刻離開帝都北安,一路西去,隱姓埋名,舉家隱於落凰城中。
梁雪坐在木椅之上,往事漸漸浮於眼前。在她的記憶裏,她與哥哥自小關係甚好,本也像旁的兄妹一般相親相愛,對彼此關心備至。他們梁家乃名門,她的父親曾官拜一品。兄長梁牧,少年時正逢戰亂,於是投筆從戎,征戰沙場。因為精於醫道,戰場之上屢救己方將士於鬼門。
四方平定,見帝於禦階之下,加官晉爵,開府於帝都,掌禦醫府。嫂嫂白妙涵,出身秦地望族白氏。與梁牧一見傾心,結為百年好合。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帝都朝夕之間風雲突變,兄嫂以莫須有之罪名囚於獄中。此事被封甚密,鮮有人知其中緣由,各種猜測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