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穿了無數個日夜的思念與愛戀，此時像春天裏破土而出的筍一樣衝出地表，一顆顆暴露在空氣中，新奇而雀躍。
——輕輕覆上女生因為憤怒而更顯紅潤的柔軟，時間就該如同這樣美好得靜止。
最終卻因害怕自己的莽撞嚇到她，男生隻是從女生手中捧過大部分的書，先下了樓。等走到拐角處，瞥一眼仍在發呆的女生，清潤的聲線響起：“顧景雲。”
顧景雲一直處於走神狀態。方才與男生簡簡單單的對視有如一個世紀漫長，他淡棕色的瞳孔有過各種各樣的波動，連著自己的腦袋也開始放空。突聽自己的名字，才發現陸以光已經將大部分的重量轉移到他手中，愣愣地開口：“哦。”
三樓的樓梯口，男生突然間停住了腳步，低頭緊跟的女生一下就撞到了他的後背。
“嘶……”女生倒吸一口氣，“你怎麼不提醒下就停了？”
男生的雙眼皮下略過一絲笑意，轉身涼涼地問：“究竟是誰走路不看路？”
顧景雲揉揉額頭，啐道：“彼此彼此。”
陸以光低頭看著生命力旺盛的女子，良久方道：“晚飯後夜自修之前的那段時間有空嗎？”
“欸？”女生抬頭。
男生不自然地別過頭，輕聲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下。”
“這裏說不行嗎？”顧景雲對上男生轉來的視線，眼睛裏驀地閃過一絲精光，應道，“好吧。”
陸以光的眉梢柔和了些許，在女生看不到的地方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小樹林。”
*
“為什麼陸以光會跟著你一起把英語《教與學》搬到我們班？”
女生喝湯的手一頓，立馬想起這件事，嚼碎貢丸：“差點忘了，正要跟你說這件事。”
“哦？”靜嘉煩躁地撥著盤中的米飯，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是這樣，Eko說看你最近氣色不怎麼樣就讓我去搬書了。恰好四班英語課代表也在，我一個人搬不過來，她就讓陸以光幫忙了，”女生突然神秘一笑，“賊眉鼠眼”地問，“你夜自修之前有沒有空？”
“幹嗎？”靜嘉沒好氣地回應。
“嘖，還能幹嗎？你想不想跟他獨處一下？”
靜嘉懷疑地看著眼前熱情高漲的女生，不搭話。
“靜大小姐，你別這麼看我。真的，騙你我就被雷劈。今晚晚飯之後夜自修之前，他會在小樹林裏。”
“真的？”靜嘉眼睛一眯，湊過來，“你怎麼知道？”
“切，我是誰，他自己說的。”女生低頭扒飯，按下對陸以光的小小愧疚感。
*
黃昏越來越深，不息的風依然沒有落定之勢，騰過林木迷離的樹林，卷起撞擊卵石岸的浪花。遊魚一條條擺尾，徜徉在無人管轄的範圍，無謂傷悲，無謂驚喜。
陸以光站在小河沿岸，任晚風輕撫過臉頰，從來沒有像這樣的一刻，好像自己所有的陰暗麵都被合力往春天的路上帶。竊喜，戰栗，向陽。
徐靜嘉慢慢走往小樹林，近了，更近了。是他，那個自己從小學就喜歡上的陸以光。一溜兒小風過來，撩起男生黑色的棉衣，調皮地放下又掀起。她突然不舍得劃破這份意外的畫麵，直愣愣地就站著，與他保持恒定的距離。即便不說話，也覺得十分美好。
男生思忖著時間，藏住心頭的慌亂，轉身看向教學樓。一個女生遠遠地站在後麵，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收住的滿足。她們班的英語課代表，阿景的好朋友。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淡棕色的眸子倏地變深了些許，心口好似劃開了一道口子，生生地疼。
陸以光暗沉著臉直接從女生身旁走過。
“陸以光。”女生張了張口，終於在他走過自己身後一步的距離成功喊了出來。
男生止住腳步，頭也不回地回答：“什麼事？”
徐靜嘉轉過頭，貪戀地盯著男生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你每晚都會來這裏嗎？”
“不會。”清冷的聲音響起，隨著腳步的駛離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還是放不開視線。
風穿過，逗留在女生的眼際。苦澀，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