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ta剛從車上下來,在眼前這片空闊的坪地上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姿。
看著他時而彎腰,時而抱著什麼東西走來走去,不知在忙碌些什麼……Rita忍不住皺眉,低聲問前麵為她領路的高修:“他在做什麼?”
“除草。”高修低聲回答。
“什麼?”聽到高修的答案,Rita眉頭皺得更深了。若不是親眼目睹,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除草?”Rita輕喃了句。
沒想到,整整兩年沒有公開露麵、沒有任何消息的男人,他甚至把偌大的家族企業交給經理人打理,竟然在這偏僻的鄉野小村裏除草。
Rita漸漸看清那張朝夕思念的麵容,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眼前的顧磬簫仍是英俊倜儻,氣質儒雅。可是看著他這樣靜默的站在自己眼前,一種陌生油然而生。
Rita斂了下眉。
顧磬簫把枯草砌成一個金字塔的形狀,拿火柴點燃。一時間,濃煙嫋嫋,很是嗆人。他靜站在一旁,看著火苗燒旺,濃霧漸漸少,那灼熱的紅色火苗霸道的卷住那些枯草,輕而易舉的將他們吞噬掉,很快,隻剩下黑色的灰,細碎的隨風而去……好半響,他才慢條斯理的轉過臉,看著Rita,嘴角揚起一抹溫文的微笑,聲音卻有些疏離淡漠:“來啦。”
Rita麵色有些沉重。剛才過來的時候,她在車上想了無數次他們見麵時的場景,一句問候或者一個擁抱,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冷淡。
想著,Rita也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顧磬簫拿起拐杖,出了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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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ta和顧磬簫坐在花園裏,眼前是廣闊的牧場,羊群閑閑的吃著草、打鬧著或沿著小坡打滾,偶爾仰頭一聲長吟……Rita抿了口紅酒,轉過臉看著顧磬簫,雖然他的麵容一成不變,但是眉宇間,隱約多了幾分滄桑。她無聲輕歎,“好端端的,怎麼想到跑來這個地方?”
“很忽然嗎?”顧磬簫淡笑著反問,“很久以前,我就想要找個安靜的好地方,做喜歡的事情,和心愛的人,組建一個美好而簡單的家庭。”
“可她最不喜歡雨天了。”
“我也不喜歡。”
“那你為什麼選擇這裏?”Rita探究的看著他,試圖從他平靜的麵容裏找到一絲答案,“就算想弄個莊園休養,國內好的地方多了去,何必非要倫敦不可?”說著,Rita渴望著黑壓壓的天,估摸著很快就會來一場雨了。“你看看這裏,前一刻還豔陽高照,後一秒就變了天。就著陰雨綿綿的潮濕天氣,你的腿,怎麼受得了?”
聞言,顧磬簫隻是輕輕一笑。
他淡淡的啜著杯中的紅酒,目光穿過遼闊的牧場,落在對麵那座不高不矮的小山上,密密麻麻的叢林,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見。
可是,他卻知道那裏的每一棵樹、每一條路、每一塊石階、每一刻墓碑和每一個孤獨的魂靈。他記得,她墓誌上的字、她的名字還有落款處他們的名字。
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字可以讓人這麼纏綿、這麼難眠……多少個午夜夢回,他想象著她可愛稚嫩的小模樣,她是像良城多一些呢還是像他多一些?想象著她的小身子會不會像念念那樣軟軟的、帶著稚童甜膩的美好,她會不會也喜歡粉色的比娃娃和泰迪熊……然而,任憑他如何愧疚、自責,甚至哀求,她始終不願到他夢中來。
一次,也沒有。
睜眼時,已經是天明。
他微斂著眸,任由著自己陷進那綿長的想象裏。
看著自我放逐、頹靡失誌的顧磬簫,Rita心痛極了。“我知道,你沒辦法麵對她,覺得現在這個局麵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可是顧磬簫,當時你也是被形勢所逼,根本沒有其他選擇。過去,你為了阿城,懲罰了自己整整五年。現在,你難道要為了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孩子懲罰自己一輩子嗎?”Rita伏在桌上探身靠近他,情緒有些失控:“磬簫,想想顧爺爺伯母還有輕輕,你這樣自暴自棄,她們要怎麼辦?顧家要怎麼辦?”
“Rita。”顧磬簫輕聲叫住她,靜默片刻,他才緩緩開口:“這兩年,你也看到了,沒有了我,顧氏企業也可以發展得很好。而我現在,隻想默默的守護她們。”
“可是她們都已經離開你了。磬蕭,你還不明白嗎?良城選擇離開你,證明她已經放下了,包括把這個地方告訴你。既然她都可以放下,你為什麼不能放過自己?”
“我知道。”顧磬簫莞爾,深邃的眸子古井微波,可是他的心,並不似表麵這般平靜,“在她連報複我都不願意的時候,她就已經決意要徹底放下過去了。可是Rita,我留在這裏,做任何事情,都是我自己的意願,和良城無關。”
Rita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眼中有淚,她哽咽著說:“可是,她們並不希望你這樣。”
顧磬簫斂了下眸,“那幾年我們合作,你也看到了,我的罪孽,太重。就算她選擇了原諒,我卻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大哥的死和那場大火,我不是凶手,但確實也是推波助瀾的那個人,我和他們一樣,罪無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