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房子好破啊,和東巷老街的房子差太多了!”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朝拿著相機的男孩兒說道,不過男孩還是聚精會神地舉著單反取景拍照。天氣陰沉光線不是很好,但很適合照一些懷舊落寞風格的照片,尤其這些破敗的危房,讓人毛孔長大不寒而栗,在這裏約會更可以激發女生的被保護欲。
“別總盯著房子照,你照照我好不好”,女孩似乎也想很和這些老房子合影,男孩不耐煩的調轉鏡頭方向,看似敷衍的讓相機發出幾下快門的聲音,照片記錄了女孩如花笑顏,卻也收錄了很多肉眼辨識不出的東西。
這片房子是在日本侵略時期由日本人建的,到今天將近七十年的曆史了,斑駁低矮的院牆估計是上個世紀進行的最後一次粉刷。建這房子的時候日本人覺得他們肯定得在中國定居了,所以把房子建的比較結實,不過年久失修破敗的情況很嚴重。
城市規劃部門已經著手將這片房子拆遷,“解放”這片價值不菲的土地。地產商普遍認為這篇黃金地帶上留著這些高齡的房子簡直是暴殄天物。但又有人倡議保護中國近代史遺跡,或許這些房子中還有尚未挖掘出的曆史。這座城市正熱火朝天的建造地鐵和跨海橋梁,所以拆遷的動作僅停留在規劃階段。表麵上是政策原因,這片“城市之瘡”暫時趨於平靜,但如此陳舊的建築群,卻讓太多的投資者垂涎欲滴。
那對學生模樣的情侶沒照幾張卻加快腳步離開了,看來他們對這些造型平淡卻千篇一律的老房子的興趣不大,況且這裏的環境有時讓人有點寒意。這片老房子附近治安其實很好,因為很少有行人經過,住在這裏人多是一些拾荒者,他們不介意這裏沒有煤氣,十幾人共用一個連燈都沒有的廁所,隻要房租低。他們家裏值錢的東西多是撿別人丟掉的,不值得什麼人去入室盜竊。
陶晉靜靜的倚在一個電線杆旁,一邊抽煙一邊笑眯眯的看著剛才那對學生情侶的一舉一動。這片鬧市中的荒蕪讓他感覺很奇妙,很喜歡這種對比,他現在順著眼前二樓的破屋簷的方向看去,一公裏外就是林立的高樓,或許鋼筋水泥間有很多汽車正在擁堵著,但自己身邊卻剛剛有個中年人推著烤串的車,叼著煙屁股眯著眼,可能邊走便盤算著自己今晚的貨備的齊不齊。陶晉看看剛才用腳踩滅的煙頭,還剩一半,再看看烤串的大叔嘴裏的煙屁股,心想自己真浪費。其實他抽煙隻是解悶,覺得沒有物盡其用、煙盡其長的必要。
陶晉是學建築的,輔修美術繪畫,畢業後直接回到他出生的城市中的一片棚戶區建了這個工作室,還有幾個合夥人,出錢出力最多的叫魏然,與陶晉同專業,結合兩人的名字,於是工作室有了“魏晉工作室”這個帶有穿越意味的名字。他們的初衷是輔導考藝校的學生繪畫,自己用教學溫飽自己的同時搞創作,接小活。但起初生源實在不好,工作室隻能擴大經營範圍,沒事兒給低端客人照藝術照,說白了就是給附近居民照證明像。
陶晉走到街角的小店買了包“利群”,便走回了“魏晉工作室”,剛要開門便闖出了個女孩,長發披肩卻冒冒失失,沒等被晃了個趔趄的陶晉定睛觀察,女孩已經不見了。“擦肩而過啊!”陶晉心裏遺憾著。
“陶晉,魂兒丟了哈,”魏然打趣道。
“哎,姑娘來幹嘛的?”平時人來人往的多是大嬸和阿姨,少有機會看到妙齡美女,陶晉“還俗”的願望又滋生了出來。
“來洗照片的吧,連錢都沒給,扔下膠卷就走了。”
“膠卷啊,80後還有用膠卷拍照的?”
“沒準是90後。”魏然揚起眉毛向陶晉嘟囔了一句。
陶晉手頭沒什麼事兒,就收拾收拾今天收的底片和相片電子稿,準備送到大的衝洗店裏去。下午三點多,陶晉拖著包正準備出門,剛開門就被一個闖進來的男人險些撞到。陶晉閃了一下靠到牆上,看見眼前這個男人斯斯文文,戴副眼鏡,但鏡片後的目光焦躁卻深邃。
“您有事兒嗎?”魏然一邊瞅了一眼滿臉驚詫的陶晉,一邊招呼著剛進門的客人。
“下午有沒有個小姑娘過來衝洗膠卷。”男人語氣也是很急切。
“沒有啊,我們一天沒接活,今兒還沒開張呢。”魏然和陶晉用極短的時間內交換了一個眼神,便脫口而出。魏然心中反複,操守,操守!
“你見過嗎。”他又轉向陶晉,希望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我是拍外景的,最近沒生意,現在下班了。你過兩條街的衝洗部去問問吧,我們這兒平時客人很少。”陶晉撒謊道。看著男人帶著狐疑的神情,離開了衝洗部,陶晉才扭過頭看著鼻孔張開的魏胖子,“難不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