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行了……”郝青藍替青白感到羞愧,她不明白大哥為什麼用這種輕佻的口氣。
“讓他說完,我很有興趣。”姚一紅不緊不慢地對郝青藍搖搖手,她臉色紅潤,顯然是血液快速上充到了頭部。
“我這就快說完了……但是很不幸,為了一件小事……這個事情我不便說出來,總之,你母親跟我有些小小的分歧……我想問王宣的是,你能猜一猜:我和你母親的結局是怎麼發展的嗎?也就是說,你認為,我跟你母親,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郝青白和顏悅色地看著王宣,好像對他即將吐出的答案極其期待似的。
王宣的手在桌子下麵顫抖起來,原來,就是他,他那天到母親的屋裏去過……留下滿屋可疑的氣息,以及神情恍惚的母親……天哪,我親愛的父親,你都聽到了吧,你瞧瞧你的對手,竟是這樣的一個無賴,是他,讓母親起了離婚的念頭,獨居到那間清冷的小屋,是他,讓母親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失去了曾有的神采和自信……
王宣把手平靜下來,移到桌麵,摁滅了煙,又喝了一點紅酒,然後才微笑著開了口:“等一下,在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我先向你介紹一個人。”他站起來,走到另一張桌子,把身體僵硬的父親拉到這邊。跟在座的幾位相比,王向陽衣著隨便,體態頹然,他垂著眼皮,明顯地抗拒著這場他不願參與的會麵。
“郝總、青藍,這是我父親,王向陽。這麼些天,因為不放心母親,他一直守在她的屋前……剛才,他一直跟著我們,到了這裏……爸爸,不用我介紹了吧,我的這個‘她’,母親的那個‘他’,現在都在這裏,你想看的人都坐在這裏。”
郝青白有些尷尬,但還是站起來點了點頭,看上去很有風度。
王向陽卻失態了,誰都想不到,他的眼圈竟然紅了,當著大家的麵兒,他的眼圈紅了。他看看郝青白,又看看姚一紅,光是一個勁兒地點頭,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真的是太激動了,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對手,終於得以一見了……他真太好了,因為他竟然這麼差勁兒……兒子,你不要這麼緊緊地拉住我的手,你以為我會去揍他嗎,不會,我才不會那麼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根本都不配沾我拳頭,隻是,姚一紅啊,你一直那麼聰明的,怎麼會被這麼個無恥的家夥蒙蔽到這種地步……
姚一紅臉上的潮紅退了下去,卻又變得蒼白,恍惚露出些喜悅——人都齊了,這就更熱鬧了,就是王向陽不像話,哭什麼,多沒出息,不挺好的嗎……哎呀,今天怎麼忘了帶照相機呢,要是能拍下這個場景就好了,看看,向陽、兒子、還有郝家兄妹,要是合張影多好呢……在誰也聽不見的自語中,姚一紅軟軟地從座位上倒了下去。
結局
姚一紅又開始找房子了,她準備再次搬家。她要重新遁入一個無人知曉的新居,甚至,她準備把工作也辭掉,她要徹底避開王向陽的尋覓與關注。在所有這些事情之後,她準備提前進入孤寂樸素的老年。
當然,我們知道,王向陽還會一如既往地追尋妻子的蹤影,他相信,破鏡可以重圓,覆水可以再收。所有這些人裏,他可能是最缺乏想像力與浪漫思維的人,但也許就是他,真正信奉並實踐了愛情的秘密真諦。
郝青白的生活當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在真心傾慕的女人麵前,他不惜一切代價地破壞了曾有的愛戀和深情,從而如願以償地保存了自己的秘密與尊嚴。他認為他是值得的。這樣,姚一紅至多隻是恨他,卻不會憐憫他。這是一個男人的取舍,也是一個男人表達愛情的方式,他不指望有人會懂得、會諒解。
年輕的王宣呢,他又開始了新的尋找,每天一大早,準時出現在閃閃發亮的大街上,敲開一家又一家的公司大門。不過,在大郝的這段經曆,給他帶去了很多便利……有一天,他的身邊也許會出現一個修長的直發少女,他們會像很多小情侶一樣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相互摟抱……如果我們從來不曾認識過他,不曾聽過他的故事,我們準會覺得他與旁人沒有絲毫特別之處,我們不會發現,當他偶爾經過“早點茶社”,抬頭看著樓上,眼中倏忽掠過的回憶與悵惘……
樓上,黑裙子的郝青藍還是對著黑色的筆記本,從一杯玫瑰花茶開始她的一天,她是否還在等待什麼人呢?比如“四號選手”,沒有人知道,她是否還有那樣的興致和心情……不過,這家茶社又多了一個不修邊幅的常客,戴著大大的耳麥,裏麵永遠充斥著震耳欲聾的搖滾,卻能聽見鄰座女子發出的一個最輕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