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背書(三)(1 / 2)

弘暉背得十分流暢,四貝勒閉著眼睛聽,不時點點頭,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彈著,看樣子對弘暉的表現很滿意。

“今天背得不錯,師傅給你解釋了沒有?”

“師傅今天給解釋了前麵的三段。”弘暉用稚嫩的聲音回答。

“那你就把‘湯之盤銘曰’這一段解釋一下。”

“盤指的是沐浴之盤,銘是刻在盤上用來提醒自己的言辭。苟乃誠也。意思是說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汙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

“嗯,暉兒你這解釋可是師傅的原話?”四貝勒問道。

弘暉揚起小臉,認真的回道:“是,師傅就是這樣說的。”

“那阿瑪問你,師傅的解釋你可聽明白了?”

“兒子隻是記下,還不十分明白。”

四貝勒溫和的笑道:“成湯的意思是君子要時時刻刻要求自己保持曆久彌新的狀態,要像沐浴一般洗滌精神上的汙垢,注意吐故納新,要做到每日都是新的,是為日日新又日新。”

“又日新”,突然想起故宮養心殿西稍間皇帝招幸嬪妃侍寢的大龍床上方那塊碩大的“又日新”牌匾,吐故納新,日日新,時刻保持新的狀態。原來我看到這個匾時十分納悶為什麼要在床上掛這樣的匾額,今天四貝勒一解釋我立刻就豁然開朗了。皇帝對自己的要求果然是高,不光自己的身體和精神要時時清潔煥然一新,對女人的要求也是如是,龍床上的侍寢嬪妃也的確是日日新,又日新。這個我每次去故宮看了都困惑的問題今天竟然讓四貝勒給解釋明白了,能用《大學》上的治國理政的警語來給自己每天換女人做注腳也就四貝勒這樣的人能想得出來,還堂而皇之的掛在床上。果然是又——日——新,皇上的床上又有新人。

現代語文教學古文學得太少,碰到這些典故往往是一頭霧水,也甚少有人能明白古人的心意,幸虧我到了這裏,能搞明白這個問題也算是不虛此行了。我的頭腦好像越來越不純潔了,想到這裏,我當真很想笑。

“咳!嫣然你笑什麼?”

啊?我怎麼笑出了聲?四貝勒有些不滿的質問我,弘暉也睜大眼睛奇怪的看我,我忙收了笑,“沒什麼,貝勒爺您繼續。”

四貝勒擰了眉頭對弘暉道:“弘暉,今天先考問你到這兒,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你皇瑪法要你從明天起每天去暢春園和弘皙一起讀書。

“什麼?”弘暉顯然有些不太願意,“阿瑪我不想和弘皙哥哥一起讀書。”

“怎麼?這是你皇瑪法的旨意,你敢抗旨嗎?”四貝勒提高了聲音。

弘暉低了頭,沒精打采的道:“兒子不敢。”

“好了,去暢春園好好讀書,別給阿瑪丟臉。”

“是,兒子記住了。”

“回你額娘那兒去吧。”

“是,兒子給阿瑪跪安。”

然後又衝我行了一禮,“弘暉給姨娘跪安。”

我忙給他還禮,“弘暉阿哥不必多禮。”

弘暉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我也目送他出門。

弘暉一出去,四貝勒立刻清咳一聲,我收回目光低頭站在桌邊。

“該你了,背吧。”四貝勒道。

多少年沒經曆這種考試的緊張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背書這活兒一定要一鼓作氣,中間若是打斷了,就很可能接不上來,把後麵的內容忘光。

“還不開始?”四貝勒等得有些不耐煩。

我定定心神,慢慢背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年十有四,執箕帚於曹氏,於今四十餘載矣。戰戰兢兢,常懼絀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勞,而今而後,乃知免耳。吾性疏頑,教道無素,恒恐子穀負辱清朝(chao)……”

“慢著,這句,恒恐子穀負辱什麼?”四貝勒打斷我的話。

“恒恐子穀負辱清朝(chao)”我重複了一遍。

“這書是誰寫的?”

“班昭啊。”我答道。

“班昭是什麼朝代的人?”四貝勒又問我。

“東漢。”

背書怎麼改成考曆史了。

“你認為‘曹大家’能預見到我大清會奪取漢家江山?”四貝勒再問。

這是神馬問題啊?班昭怎麼可能知道後世會有清朝?貌似是很敏感的政治問題,他為什麼要問這個?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應該不會預見到吧?”

“哼。”他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恒恐子穀負辱清朝(zhao)’的朝(zhao)字你怎麼念成清朝(c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