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媽媽不知道怎麼反駁我,隻是衝我瞪了瞪眼,我越發覺得自己有理。此時知道鬆鼠也是這樣搞法,我腦海裏出現好大一座山,山上聳立好大一棵老鬆樹,好多鬆鼠在山路上排成隊,豎著蓬鬆的尾巴,挑著鬆果奏著鼓樂朝老鬆樹走去。樹上的鬆鼠正在張望呢,也是豎著尾巴,一翹一翹的。客人到了樹下,主人會下來迎接的吧。上了樹,主人收下客人的鬆果,會拿出自己的鬆果來招待客人吧。人收下客人的禮物,也不能當場拿來招待客人,要煮自家的東西給客人吃。原來人跟鬆鼠是一樣的!
我明白了這個道理,咧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小板凳接著說:“鬆鼠開宴還要唱歌的呢!”略停一下,就唱起來:“恭喜發財,恭喜發財!鬆果多得數不來!新年好,新年好!鬆子好得不得了!謝謝你呀,鬆樹爺爺!”
哈,真想去給鬆樹爺爺拜年,跟鬆鼠們排排坐,一起來唱歌。
小板凳卻長長地歎息一聲,傷心地說:“可惜那棵老鬆樹被木匠砍去做了家具,原來住在樹洞裏的鬆鼠也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等到正月裏,別處的鬆鼠又要來拜年,連樹蔸都看不到了,樹蔸給木匠當柴燒掉了。”
爸爸媽媽互相瞅瞅,都不知道怎麼安慰小板凳。
在山上的時候,老鬆樹多麼快樂啊,每年結出好多鬆果,鬆鼠們都歡天喜地,采呀,藏呀,剝來吃呀,還要送人,到處播下新的樹種,還要收獲那麼真誠的感謝。現在變成了一件一件的家具,山上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我想了想,拿著小板凳往屋後走去。
爸爸問:“你幹什麼?”
我回答:“我把小板凳種在菜園裏,讓它發芽,長成一棵新鬆樹!”
爸爸說:“樹不能種在菜園裏,長大了蔭著蔬菜的。鎮子北邊靠近大山不是有個光禿禿的黃土崗嘛,那才是種樹的地方。”
媽媽咯咯直笑,“小板凳哪裏還能發芽?”
小板凳也說:“鬆樹是不能這樣種的,要有鬆子才行。”見我悶悶不樂,又說:“我知道你心好,真的很感謝你。”就這一句話,讓我的心變得柔柔的,軟軟的。我知道,小板凳拿我當好朋友了。
好朋友是無話不說的,而且要私下裏說,在屋後,在閣樓上,在睡房裏——晚上我還把小板凳拿到床上,跟它交頭接耳。
有一次我跟人打架,門牙給打掉一顆,哪敢告訴大人呀,吃飯也不敢當著大人抬頭。到了晚上,我告訴了小板凳。小板凳說:“我也打過架的,跟狂風暴雨打,有一次樹枝都折斷了。你的牙齒就跟我的樹枝一樣,很快又會長出來的。”
有一次我因為個子矮被人嘲笑,小板凳說:“別理他們,你會長高的。五百年前我還是一棵小樹苗,隻有幾寸高,四周的茅草都笑話我呢,可是我後來長得多高呀,都要掛住天上的雲了。”
還有一次,我得罪了一個孩子頭,他就聯合所有的小夥伴,要孤立我,誰也不許跟我說話。小板凳說:“沒有關係的呀,大家都疏遠你,說明你會長成大樹。五百年前,要是茅草都來親近我,反倒是擋住陽光,把我蔭死了。在山上,越是大樹,跟別人距離越遠。越是小草,彼此之間越是親密。”
……
傷心寂寞的時光最難熬,有了小板凳,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我得預備“百寶袋”了。
我們鎮上的風俗,大年初一,小孩子一大早就提著“百寶袋”家家戶戶去拜年,把主人打賞的糖果裝在袋子裏,要比誰裝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