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屯兵新野的曹操在數日後接到後方傳來的快報。當他得知於禁身死的消息時,隻覺心頭一陣劇痛,身軀一晃,險些摔倒的地上。這一次逃回來的士卒認清了擊殺於禁之人的形貌,聽了他們的形容後,曹操終於確認那人便是潛入許都救走徐母並重傷許褚的寇封寇辟疆。
“寇辟疆!”曹操猛地拔出腰間佩戴的名劍“倚天”,青芒一閃將麵前的桌案揮為兩段,“吾不殺你為文則報仇,誓不為人!”
後方糧草遲遲不能送到,曹操唯恐一再拖延襄陽方麵會發生什麼變故,於是再也等不得。他命大軍仍留駐新野,自隻帶了三千虎衛軍與五千虎豹騎,並許褚、曹純二將及隨從自己出征兒子曹彰,晝夜疾行直驅樊城。如今的樊城已是空城一座,曹軍已不是如入無人之境而是直入無人之境,八千人馬直接開入城內駐守。
進駐返程之後,曹操派人渡江前往襄陽,要劉琮親自前來納降。劉琮恐懼不敢前往,急召文武僚屬商議。老將王威本就不滿蔡氏姐弟鼓動劉琮降敵,趁機獻計道:“曹操輕身前來,身畔人馬尚不滿萬,此乃天賜良機。主公何不急發襄陽數萬大軍圍而殲之。一旦功成,主公定當威震天下!”
劉琮畢竟是少年人,還有著幾分血性,不願將手中基業拱手讓人。他聞言後已略略有些動心。蔡瑁見勢不妙,起身厲聲嗬斥王威不識天數,不知曹丞相乃天命所歸之人。王威反唇相譏,據理力爭,怎奈周圍武將大都是蔡氏親信,文官又大都是世家出身,這些人一早便已打定降曹以保富貴的主意,此刻自然是眾口一詞地支持蔡瑁。王威獨力難支,隻得含恨而退。
劉琮看大勢已去,若自己仍然堅持,恐怕眾人會將自己捆了獻給曹操,隻得表示了願意從善如流,並於次日親捧印綬兵符,渡江往樊城去向曹操納降。曹操好言安撫幾句後,便開始大肆收買荊州人心的活動。他先進入獄中清楚昔日因觸怒劉表而遭囚禁的荊州名士韓嵩,以朋友之禮殷勤相待,請韓嵩來品評荊州人才優劣,而後量才錄用,授予官職爵位。其中最為傑出的蒯越為光祿勳,劉先為尚書,鄧羲為侍中,而韓嵩亦領受了大鴻臚一職。
武將方麵,曹操重用了原荊州名將文聘,命其領江夏太守,賜爵關內侯。又因為手下實在尋不出擅長水戰的將才,曹操不得不將就著仍用了蔡瑁、張允二將。
在荊州大小世族彈冠相慶,圍著曹操歌功頌德之時,原來的荊州之主劉琮已被人徹底遺忘。此時曹操早將使劉琮永為荊州之主的諾言拋諸腦後,轉而任命其為荊州刺史,大概是心中略有愧意,他又封劉琮為列侯,命其即刻往青州赴任。
懷著滿腔的悔恨,劉琮淒淒涼涼地收拾了家當往青州而去,身邊追隨的隻有一個依然忠心耿耿的老將王威。在曹操起家的青州做最高長官,注定了他的將來是有職無權的傀儡命運。
與落魄失意的劉琮恰恰相反,此刻的曹操可說誌得意滿。在與一眾新舊臣屬歡飲的酒宴上,他擎杯回顧平生功業,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征遼東,降荊州,大漢天下,三分中已有二分入他之手,所餘者不過江夏、江東、益州、涼州。然而細細思量,劉備雖稱英雄,卻終生不得機遇,困守江夏一郡之地,難有作為;孫權雖坐擁江東,國險民富,卻是仰仗父兄功業,本身不過一孺子耳;至於益州劉璋,涼州韓遂,不過是守戶之犬,庸碌之輩,皆不足掛齒。由此觀之,天下庶幾可定矣!
思及此處,躊躇滿誌的曹操沒來由地生出一陣莫名的空虛之感——這世間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經任由他予取予求。然而人力有時而窮,也有一些事物是他終歸無法匹敵的,譬如……死亡。念及此處,竟然悲從中來,口中有感而發低低吟誦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吟了這四句詩之後,曹操微做沉吟剛相續作下文,門外忽地闖進一人喝道:“丞相,某有緊急軍情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