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隻見過焦慶福一麵,也是幾年前的事了。他打來電話,說想把近幾年的小說結集出版,並托我作序。看到文稿,我有些驚訝。我實在不曾想到,隻是幾年的工夫,他竟寫了這麼多(僅收入本書中的就有近百篇)。這一點,沒有足夠的生活積累和文學準備是做不到的。雖然,每年都在所編輯的報紙或刊物上也選發幾篇他的東西,也曉得他的文筆幹淨、飽滿,故事精巧、獨到。但是,若要我說出他的創作傾向,他的精神追求,還真的不能夠做到。

於是,就開始看他的這些小說,帶著挑剔的嚴苛的目光。試圖先從這些作品中總結出他的優長,同時找到他的缺陷,發現他的敗筆,以便在文章中說道說道。

從這些小說中,我發現了他題材的豐富駁雜,敘述的強烈渴望和激情的強勁持久。也發現了他敘述“地理中心”的遊移,感到了自我角色的不停變換和隱藏在文中的閃爍不定的意念與若有若無的歎息。

似乎清晰了,又似乎模糊了。

這個時候,他來了。不放心似的。

我知道,他在鎮上教書,平素連縣城都少進。十餘年如一日,在大山腳下的一排平房裏為生存而忙活著,為理想而折騰著……寫作隻是近幾年的事。見了麵,我們卻沒有過多地談作品。作品是人寫的,人就在麵前,讀吧。隻是,沒有人能真正地讀懂另一個人。我隻能部分地讀懂,幫助理解作品卻是夠了。

他寫農村生活,也寫校園和官場生活,寫的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畢業後一直工作在農村,寫農村,寫校園,他是寫不盡的。在中國,到處都講政治,所以再基層的地方也有官場,那些小官場反而更有趣、更爆料,更宜作為小說素材。作為一個農村中學教師,他算個小人物,小人物寫小人物,自能揣摩好小人物的得失、悲喜與愛憎。

可以說,他的選材是正確的,他寫的也是很成功的。農民的善良和內心深處的純潔,校園生活的寡淡和潛隱其中的無窮韻味,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和無奈,官場的看似可笑和源自事物本質的發人深省,都叫他寫透了,寫活了。

還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小說語言。因為說到底,語言才是文章的一切。有了人物、故事、結構,最終都還要物化為語言和敘述。小小說既然受篇幅限製,語言就應該盡量做到簡約。讓簡約的語言蘊涵豐富的內涵,或者說讓小小說具有一種彈性的語言,是非常必要的。他的小說語言做到了,這可能是他小說成功的一個關鍵因素。他的語言總是貼著人物的內心活動走,讓“講述者”和“當事人”之間保持默契、理解、體貼、對話,所以這語言便成了內心化的、意象化的、描寫與敘述合一的語言,也就成了簡潔、生動而活潑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