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陰風颯颯。
看來天氣要入涼了。
赤著腳,我打算在房間找一床暖和的被子,先熬過今夜再說。不料,我拿出被子剛坐到床上,脖子卻忽然被什麼細而密的東西緊緊纏住,令我喘不過起氣來。……頭發,竟然是一縷極長的頭發,一圈一圈的繞住我的脖子,而且,而且是我的頭發,它在瘋長,像藤蔓一樣,眨眼間就爬滿了整個屋子。怎麼會這樣,我驚恐的睜大眼睛,大口大口的吸氣,這是什麼,這還是我的頭發嗎?救命……誰來救我!
“姐姐……”我使盡全身的力氣,發出的聲音不過是細小的嗚咽。
“姐姐,救我……”我要死在這裏了嗎,可是我還不想死。漸漸地,絕望覆滿我的眼睛,我感覺自己的雙臂慢慢失去了力氣,意識也逐漸模糊……
可不要死啊。
……
醒來已是三日後的一個清晨,斯月坐在身旁替我擦臉,日光照亮了她臉部溫柔的曲線。我像看到了希望,一把抱住她,心中的恐懼卻依舊不能被淹沒。我語無倫次的哭著道:“頭發……好多……纏著我……我的頭發……怎麼辦,我好害怕!”
斯月拍著我的背,輕聲安慰:“沒事,沒事,都過去了,我在這兒。”
她放開我,用臉巾擦幹我的眼淚,又把我扶著倚在床頭,問:“怎麼回事,我那天早上進來的時候發現你躺在地上,發著高燒…然後,你就睡了三日。”
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
自從那日從肆雷園出來之後,我便經常遭遇這樣的事。或許是夢吧,一覺醒來,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姐姐?”我悶聲喊到。
“嗯?”
“顧闕,他來看過我嗎?”我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
“怎麼可能!”斯月一把推開我,語氣不複往日而變得生硬,“你醒醒吧!他怎麼可能來看你!他把你害得還不夠慘嗎?那十二道天雷是白受的嗎?你怎麼還不死心?”
我垂下眸,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著被子。
斯月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歎道:“忘了吧。他的眼裏隻有那個杜曦月,你又何必再記掛著他。”
“我知道,”我顫顫的說,“我也希望忘記他,忘記他。可是,他就像那千年的藤蔓一樣,我越掙紮,他就將我束縛的越緊。”我終於忍不住了,淚水簌簌的落下來,“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姐姐,姐姐。”
我忽然很想抱緊她。
抱緊她,感受她的溫暖,感受她柔和又堅強的力量。我想要她的勇氣,她的智慧,她的美麗,她的敢愛敢恨,她的率性灑脫……而我,永遠害怕失去。我害怕失去她,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害怕我再變成一個誰都不知道的人,害怕我又蹲在街上乞討路人絲絲的憐憫……我更害怕失去顧闕,盡管,我早就失去了。
我從一生下來就沒了父母,緊接著又沒了親人,成了一個孤兒,以乞討為生。我就這樣顛沛流離的成長到十八歲。不知多少年過去了,我卻還是十八歲的樣子,不老不死。我經常問自己我是誰,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什麼不能像人一樣經曆生老病死呢?我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不知落魄了多少年,直到遇見她――任斯月,這個美好的如夏天的女子,當今南詔國的聖女,把我帶回了她的府邸,給我吃,給我喝,認我做妹妹。從此,我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